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兜罗手软,鹅掌丝长。
正是如来佛祖。
他端坐于九品宝莲台上,声音不悲不喜。
“古佛慈悲,闻法海代金蝉子西行,此变量起于过去,动于当今。金蝉子十世修行,方得此缘法,我当为他,讨个说法。”
明寂禅师微微一笑,眼角漾开细密而绵长的纹路,双手合十,道:
“天数四九,遁去其一,此变量乃因缘际会,并非我一力为之。”
如来缓缓抬手,指尖一点灵光出现。
金蝉子灵觉清明,记起前世今生,对着两人合十行礼,“古佛,师父。”
如来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金蝉子十世修行如今落得一场空,此乃大因果。”
古佛这般调换取经人,打乱了他与玉帝的谋划,如今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仙神在私下怨骂他,倒是说得轻巧。
“以我过去道果抵消这份因果便是。”
明寂禅师温和而笃定。
如来轻轻一叹,“罢!罢!此事已成定局,不过取经人法力强大,路上的妖怪于他造不成劫难,古佛你需为他增添一难。”
“善。”
明寂禅师合十一礼,“你立志普度众生,宏愿无边。然宏愿本身,何尝不是最深的‘我执’。”
“普度众生,何错之有?”
明寂禅师道,“有能度的你,被度的他们,已是分别;金蝉子当日‘轻慢佛法’,反抗的并非是佛门真理,而是你。”
如来无言。
金蝉子身体微微一颤,对两人拜服。
随即道,“金蝉子愿前去充当取经一难。”
如来陷入沉默,幽幽一叹,“善。”
法海师徒五人离开浮屠山后一路西行,风餐露宿,食野果,饮溪水,披星戴月。
但见:
花尽蝶无情叙,树高蝉有声喧。野蚕成茧火榴妍,沼内新菏出现。
正行时,天忽晚,又见山路旁,有一村舍。
孙悟空翻身下石,将金箍棒扛在肩膀上,道,“师父,前面有一村舍,不若我等借住一宿,明日再走。”
八戒立即附和,“说的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
孙悟空笑骂道,“你个恋家鬼,才离家几日,就生抱怨。”
“猴哥啊,你可不知道这些时日,我老猪长忍半肚饥,好不容易想去那观音禅院寻些吃食”
提到观音禅院,猪八戒微微沉默。
起初见到观音禅院还以为走错了,原本那金光琉璃的禅院如今却剩几间古朴的禅院。
那精致无比的八宝功德粥变成了清淡白粥。
这叫甚么事啊!
他抱着九齿钉耙,颇为怨怼,“我老猪,吃也吃不饱,哪有力气挑行李啊。”
孙悟空眼珠子滴溜一转,凑到猪八戒身前,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道,“八戒,听说你还有个媳妇?”
猪八戒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和翠兰打声招呼咧!
“遭罪,我老猪还未曾与我那老丈人说,我随师父取经,若我们取不成经,好来还俗。”
孙悟空手搭他的肩头,戏谑道,“你怕是回不去咯!”
“猴哥你莫吓我,我怎的回不去了?”
猪八戒问道。
“你那小媳妇啊”孙悟空拉长了音调,“心早已放在师父身上哩!”
猪八戒恼怒的拍掉了打在自己身上的毛手,“好你个猴头,竟是拿一些事情诓我!”
孙悟空倒是不恼,调笑道,“这可是三师弟告诉我的。”
黑风怪见到猪八戒目光投来,正衣襟,拱拱手。
道,“小生只见过几次翠兰施主入师父禅房,有何事却是不知,当不得真。”
随后又补充道,“不过翠兰施主曾被妖魔所化成的你,擒去云栈洞,可是师父用金钵将其救出呢。”
猪八戒心中咯噔一下。
这师傅容貌俊秀,法力又如此高强,难不成真会
想到那妖魔化成自己的模样,翠兰可能会因此埋怨自己。
他不由恼怒道,“这该死的妖魔!”
孙悟空两人相视一笑。
猪八戒连忙丢下行李,小跑来到法海身前,焦急询问道,“师父,我那媳妇可曾心寄于你啊?”
法海淡淡看了他一眼,“出家人当忘掉俗事,你这般岂能取经。”
“哎哟!”
猪八戒急得跺脚,“我的师父哟!你就说说吧。”
这番模样,让孙悟空两人扭过头去窃笑起来。
法海勒马停住,道,“悟空,帮我从行李取来那金箍。”
猪八戒慌得跪下道,“师父啊,我情愿服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金箍何必让我戴上呢?不必,不必。”
赶忙起身,拦住了孙悟空。
他可是见过那紧箍咒的威力的,那黑风怪一旦偷偷藏了东西,就被念上一道。
若是他戴上,岂不是睡觉都不安慰哩!
“莫戴!莫戴!”猪八戒道。
孙悟空却是笑道,“噢?师父,这呆子还不老实哩!”
猪八戒一听,瞬间被吓得腿发软,“哥哥哟!你就别调笑我老猪了。”
几人嬉笑打闹间来到了农户家,借了宿。
次日天晓。
大圣背马,八戒整担,一行人致谢告行。
不到半日,便逢一高山。
但见:
四野昏茫,山形如伏兽脊背,嵯峨嶙峋,乱石叠叠似怪齿参差。
岭上无飞鸟,涧下少爬虫,唯有阵阵腥风,卷着沙土,呜咽着穿过石罅,如泣如诉。
风中更带着一股子邪气,吸入鼻中,隐隐有股铁锈与腐土混杂的腥味,直教人胸腹间浊气翻涌,头目森森。
法海翻身下马,道,“阿弥陀佛,好重的妖气!”
忽闻的一阵旋风大作。
那山坡下,跳出一个斑烂猛虎。
他直挺挺站起来,厉声高喊,“吾乃黄风大王部下前路先锋。
今奉大王严命,在山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案酒,你等是哪来的和尚,速速就擒。”
“大胆妖孽,竟敢吃人!”
法海手举九环锡杖,直接敲了过去。
叫他魂飞魄散,骨肉相连,好叫一个凄惨。
看得孙悟空心痒难耐,这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能接过他一棒的妖魔。
他忙道,“师父,叫我前去探探路,呆子,走!”
猪八戒嘟囔了一句,不满的放下行李,跟在孙悟空身后离开了。
不到半响。
却见他衣衫破烂,十分狼狈的逃了回来。
“师父不好了!大师兄被妖怪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