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坐在黑色商务轿车的后座上,手指正轻轻敲着膝盖。
车子行驶在通往宁书农场的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路上。
后面跟着几辆平板拖车和两辆小型履带式铲车,整个车队象一支小型的装甲纵队。
他心情不错。
为九叶树公司处理这种资产回收业务已经好几年了,理查德早就轻车熟路这些过程。
他喜欢这种工作,干净合法。而且总能带来一种微妙的掌控感。
合同条款,法律程序,这些都是他手中的武器,比什么枪啊刀啊文明多了,也有效多了。
那些农场主或者小业主,一开始总是硬气的很。
就象昨天那个叫宁书的年轻人一样,眼神里带着不服,还说什么‘我要是不呢?’
有什么用呢?真的闹麻了。法律站在他这边,合同白纸黑字,一摞摞的纸压下来,再硬的骨头也得弯。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人的反差。
当对方意识到挣扎无用,所有的愤怒和坚持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去跟自己讨价还价,再到哀求,最后变成认命时的眼神。
那种从强硬到软弱的反差,总能给他带来一种快感。
至于九叶树公司用的手段是不是完全光明正大?
那些合同里埋的陷阱,还有那些和地方政府官员的关系。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他只负责执行合同,维护公司合法权益。
道德评判,留给哲学家和失败者吧。
理查德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昨天那个宁书,看起来挺镇定,但等会儿当他的清收车队开进农场,当拖车开始挂钩的时候,不知道那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理查德先生。”司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声音带着点尤豫。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理查德的思绪被打断,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走错了?这司机脑子进水了吗,昨天不是才来过吗。
这条路往前就只有那个破农场,还能走到哪去?
他压住火气,不耐烦的开口:“我记得你的驾驶记录上没写你是路痴。昨天才走过的路,今天就忘了?如果你连这么简单的……”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车子这时拐过了最后一个弯道,前方不再是昨天看到的那个能看到锈斑的铁门和后面田野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绿色的…墙。
确切地说,是一片密集种植的小树林。树不高大概三四米的样子,树干最粗的也不过大腿粗细,但种得极其密集,一棵挨着一棵,枝叶交错,完全屏蔽了后面的视线。
只能隐约从枝叶的缝隙中,看到一点点农场铁门的轮廓和后面仓库的屋顶。
这些树明显是才移栽过来不久的,根部周围的土壤还很新鲜松散,有些树干的表皮还带着湿润。
不过它们看起来异常精神,叶片油绿饱满,在午后的阳光下理查德甚至感觉有点晃眼。
理查德张大着嘴,愣了好几秒。
司机也傻了,他踩下刹车,车队在后面依次停下。
“这是怎么回事?”司机喃喃道。“昨天明明没有这些树…”
理查德没说话,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到那片突然出现的树林前。
他伸出手,抓住一根树的树干,用力摇了摇。树根扎得很牢,不是临时插在地上的样子。
他又蹲下身,看了看树根部的土壤和周围的地面。
没有大型机械作业的痕迹,只有一些杂乱的象是很多人来回走动踩出来的脚印,还有一些宽大的拖痕。
他站起来,眯起眼睛通过枝叶的缝隙往里面看。
农场里面,办公楼前的空地上,宁书正靠在一台拖拉机的轮胎上,抱着骼膊,朝这边看着。
距离有点远,理查德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那种带着笑意的眼神。
农场内缇娜站在宁书身边,看着外面被树墙挡得严严实实的入口,偷偷瞄了眼宁书。
她脸上的表情从清晨起床时的震惊懵逼,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某种麻木的困惑。
“所以…”她试图理清思路,“你真的半夜请人把这些树,栽在了我们大门口?”
“恩。”宁书点点头,目光依旧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车队人影。
“请的谁?”缇娜追问。“黑石镇的工人?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动静小,你们睡得沉。”宁书含糊道。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变成熊大壮,靠着蛮力和催生能力,从附近挑了些树连根刨起,连夜拖过来种下的吧?
精神力差点又透支,中途还吸收了点剩下的金屑才撑住。
“那这些树……”缇娜想说什么。
不过盯着他看了几秒后放弃了。她有点不知道说啥好了。
“好吧,那现在我们怎么出去?”
“晚点再说。”宁书说道。“先把外面的人打发走。”
“你觉得靠这些树就能拦住他们?”缇娜看着那些不算粗壮的树干,语气充满怀疑。
“他们可有铲车。”
“能拦一会儿是一会儿。”宁书道。
“而且不光是拦。”
“等会你就知道了。”宁书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缇娜没太明白,但她选择相信宁书。或者说除了相信,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艾丽莎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树墙,又看看宁书和缇娜,小声问:“宁先生,他们会不会报警说我们堵路?”
“路是咱们农场自己的私路,堵自己家门,不犯法。”宁书说道。“顶多是有点不常见。”
也亏就是这个世界的米利坚,没有闯入私人领地可以直接开枪武力反击的法律,不然他哪里用那么麻烦。直接搞把ar15架枪得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理查德通过扩音器放大后显得有些失真的声音。
“宁书先生!请立刻清除这些障碍物!否则我们将视为你蓄意阻碍合法执行公务!”
宁书没理他,反而对缇娜和艾丽莎说:“你俩先去办公室二楼关好门。在上面窗户看着就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别出来。”
“你要干嘛?”缇娜紧张起来。
“当然是讲道理。”宁书说道。
缇娜看到宁书平静的眼神,最终还是点点头,拉着艾丽莎快步走向办公楼。
外面理查德举着扩音器,等了几分钟,里面毫无反应。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放下扩音器,走回车队旁边。那几个从拖车和铲车上下来的工人正聚在一起抽烟,看着那片树墙,脸上带着看热闹的表情。
“看什么看!”理查德没好气地喝道。“动手!把这些破烂树给我清开!”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领头的走过来:“先生,这树虽然不大,但种得密,直接开铲车硬推,可能会伤到铲斗,而且树根要是缠进履带……”
“公司付钱是让你们来给我分析难度的吗?”理查德打断他。
“推!坏了算公司的!立刻马上!”
领头工人耸耸肩,朝其他人挥挥手。几个人散开,上了那辆小型的履带式铲车。
发动机轰鸣起来。
铲车缓缓开到树墙前,巨大的钢制铲斗放低,对准了最前排的几棵树。
驾驶室里的工人操从着控制杆,铲斗猛地向前一顶!
咔嚓!
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响起。最前排的几棵小树被齐根撞断,树枝和断裂的树干倒了一地。
但后面的树更密,而且因为前排的树倒下,枝干交错,反而形成了一层杂乱的屏障。
不过被拖车配合着将树木残躯勾走。
铲车继续前进,履带碾过倒下的树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铲斗左右摆动,有点象一只笨拙但有力的巨手,将更多的树推倒压倒。
农场里面宁书听着外面传来的树木断裂声和车辆发动机轰鸣声,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早就料到对方可能会来硬的。
这也正合他意。
他看了看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他需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铲车在缓慢但坚定地推进,绿色的树墙被撕开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口子。已经快能看到农场大门的全貌了。
理查德站在后面,抱着骼膊,脸上恢复了那种掌控事情的冷漠表情。
这种小把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可笑至极。
他仿佛已经看到,铲车推开最后几棵树,车队长驱直入,拖车钩住那些农机。
而那个叫宁书的年轻人,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
车辆行驶的声音传来。
理查德扭头看去,主路那边又来了几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