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门口的骚动不大，却象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涟漪迅速扩散。
一个身着暗色西装，身形高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五官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乖戾和阴鸷，嘴角习惯性地勾着，象是嘲弄，又象是蔑视。
孙启没有看向休息区，甚至没有往陆知宴他们这边看一眼。
他一进场，立刻就有几个公司的老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将他簇拥在中心。
他应付得游刃有馀，姿态轻慢，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休息区里，沉星若在看到孙启的那一刻，全身都僵住了。
“别怕。”江晚秋握住她的手，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镇定。
沉星若象是被这两个字从冰水里捞了出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目光却死死地黏在远处那个谈笑风生的身影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
另一边。
叶沉舟脸上的玩世不恭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盯着孙启的方向，桃花眼里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他妈的，这小子还真敢来。”
陆知宴没有说话，他只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子随手放在路过的侍者托盘上。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象一潭结了冰的深水，冷冷地注视着孙启的方向。
“他不敢在这闹事。”
“他孙家还不够资格。”
白瑾言端着酒杯，目光在陆知宴和远处的孙启之间来回扫过。
陆知宴说得没错，孙家在b市，终究只是个二线家族。
孙启再疯，也不敢在宴会上，发疯发癫。
那等同于同时挑衅陆、叶两家。
还不包括没参与进来的白家。
孙家，还不够格！
孙启确实没有立刻发难。
他象一条滑腻的蛇，游走在不同的宾客之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熟稔地与人碰杯，谈笑风生。
他甚至没有往陆知宴他们这边多看一眼，仿佛这里的人都只是宴会背景板的一部分。
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江晚秋见孙启并没有立刻发难的意思，凑近沉星若，声音压得极低，“没事，他不敢在这里对你怎么样。”
沉星若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她倒也不是真的怕。
只是看见孙启那张脸，就觉得恶心，像吞了一只苍蝇。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走进了休息区。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干练地束在脑后，行走间自有一股英气。
她没有与那些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名媛们打招呼，径直走到长餐台边，拿起一个干净的盘子，夹了几块看着就不甜腻的点心，转身找了个单人沙发，姿态从容地坐下。
江晚秋不认识她。
但沉星若作为沉家的大小姐，自然是认识的。
“是孟家的大小姐，孟温。”沉星若在江晚秋耳边低声说，“铁腕手段，出了名的女强人。”
孟温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抬起头目光扫过二人，最后在沉星若脸上停顿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不再关注。
江晚秋和沉星若，继续聊着天打发时间。
“想听点有意思的吗？”沉星若压低了声音，象个分享秘密的女学生，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江晚秋看着她，点了点头。
沉星若用下巴朝不远处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点了点，“看见那个王总没？”
“圈子里有名的妻管严，他老婆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据说每个月零花钱都按时发放，多一分都没有。”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带上几分嘲弄，“可他在城东的金屋藏娇，养了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连房子都买好了。”
“他老婆知道，但是不管。只要不闹到台面上，别搞出孩子，就当养了个宠物。”
江晚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个王总正满脸堆笑地给别人敬酒，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
“还有那边，”沉星若的目光又转向另一对看起来恩爱无比的璧人，男人英俊、女人温婉正挽着手与人交谈，“李氏夫妇，b市的模范夫妻。”
“去年，男人的初恋情人带着一个五岁的男孩找上门，亲子鉴定都做了。”
江晚秋的叉子顿在半空。
“李太太知道后，没哭没闹，直接开了张支票，在国外给那对母子买了栋别墅，附赠一个信托基金，条件是永远不准再回国。”
沉星若喝了口香槟，语气平淡得象在说今天的天气。
“你看他们现在，不还是神仙眷侣？”
江晚秋将那口蛋糕咽了下去，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尝不出半分愉悦。
“所以啊，”沉星若凑近她，声音更低了，“在这个圈子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真心。”
“联姻是为了稳固股价，结交是为了人脉资源，就连生孩子都得算计好能为家族带来多少利益。”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与她年纪不符的通透和凉薄，“大家都在演戏，演给外人看，演给自己看，演久了自己都信了。”
江晚秋沉默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她也是演员，合同到期就会离开这个浮华的舞台。
沉星若看她不说话，以为她被吓到了，便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
她看到了不远处正端着酒杯，脸色依旧难看的苏清雨。
“看到她没？苏清雨。”
沉星若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轻篾，“苏家这两年生意不好，资金链都快断了，就指望着把她这个女儿卖个好价钱，攀上高枝力挽狂狂澜。”
“她从小就追在陆知宴屁股后面跑，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可惜，陆知宴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沉星若嗤笑一声，“今天这副样子，估计是急疯了。”
江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苏清雨正被几个塑料姐妹包围着，虽然在笑，但眼底的嫉恨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她再转头，看向远处那个被人群簇拥的中心，正与人淡然交谈的陆知宴。
他象是天生的王者、矜贵掌控着一切。
“不过你别担心，”沉星若拍了拍她的手背，“陆知宴既然当众承认了你，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他这个人，护短得很。”
江晚秋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