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宴愣住了。
他撑在床上的手臂肌肉紧绷,高大的身躯就那么僵在半空,一动不动。
江晚秋能清淅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声,敲打着耳膜。
她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视线,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和狼狈,尽收眼底。
良久,陆知宴缓缓地、一寸寸地直起身。
江晚秋见他起身,不再看他,望向窗外。
陆知宴伸进了西装口袋。
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的,是一个丝绒小方盒。
陆知宴单手打开盒子,动作利落,没有一丝多馀。
盒子里,一枚铂金素圈戒指安静地躺着,设计和之前那枚一模一样,但灯光下,它折射出的光芒似乎更柔和一些。
陆知宴见江晚秋不看自己,将戒指放在床头柜上。
“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冷漠,“这戒指我放这里了,记得戴上。”
说完,他没再看她一眼,转身迈开长腿,径直离开了病房。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高大的背影。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江晚秋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敞开着,里面的铂金素圈戒指,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柔和又冰冷的光。
旁边,是那碗已经开始变凉的粥,和那个精致的保温盒。
她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这次没敲门。
叶沉舟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探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江晚秋,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嫂子,一个人呢?”
他自来熟地拉过陆知宴之前坐过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老陆也真是的,把你一个人丢这儿。”他啧啧两声,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看到了那个戒指盒,“嚯,新买的?”
江晚秋没理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叶沉舟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拿起那个盒子,将戒指捏在指尖看了看。
“看起来挺精致的,看来是下功夫了。”他把戒指放回去,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怎么不戴上?”
江晚秋的眼睫毛颤了颤,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叶沉舟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跟你说正事。”
“你那个小姐妹,沉星若,我给安排好了,绝对安全。”
听到这个名字,江晚秋终于睁开了眼,看向他。
“送哪儿去了?”
“我名下的一处公寓,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孙家那帮孙子想找到她,下辈子吧。”叶沉舟一脸得意。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惹上的是谁?”叶沉舟话锋一转,表情严肃了些,“孙启出了名的疯狗,睚眦必报。”
“不过你也别怕。”叶沉舟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有老陆在呢。孙家再横,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没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叶沉舟摸着下巴,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们之前就有交集?”
江晚秋没回答,她伸出那只没有输液,但依旧有些发软的手,将床头柜上的丝绒盒子拿了过来。
冰凉的铂金戒指被她捏在指尖,没有任何多馀的设计,简单得象一道冰冷的光。
“恩。”她轻轻应了一声。
在叶沉舟愈发好奇的目光中,江晚秋将那枚戒指,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缓缓地,一分一分地戴了上去。
不大不小,刚刚好。
叶沉舟眼底的玩味瞬间变成了惊讶,他身体前倾,凑近了些。
“我以为你会把它扔了。”
“我为什么要扔掉?”江晚秋一脸懵。
叶沉舟被她问得一噎,摸了摸鼻子,“咳咳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沉舟离开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江晚秋转过头,看着床头柜上那碗已经开始变凉的粥,和那个依旧散发着微弱香气的保温盒。
她拿起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她按下了床头的调用铃。
很快,之前的护士推门进来,“江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麻烦帮我把这些热一下。”江晚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食物。
“好的,您稍等。”
食物被重新端回来时,热气腾腾。
江晚秋没再尤豫,端起碗,一口一口地把那碗寡淡的白粥喝了下去。胃里有了东西,身体也有了一些力气。
她又打开保温盒,将里面的鸡汤喝得一干二净。
做完这一切,她又休息了会,等待护士下次来检查确认误入后。
走下床。
她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换好衣服,她将手机揣进兜里,没有片刻停留,径直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医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江晚秋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不远处的路边,车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不是陆知宴那辆迈巴赫。
刘叔看到她,立刻从驾驶座上下来,快步上前,躬敬地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太太,陆总吩咐我在这里等您。”
江晚秋的脚步停住。
“不用了。”江晚秋开口声音平淡,“我自己回去。”
“太太,陆总交代过……”刘叔面露为难之色。
江晚秋没再理会他,绕过车头,径直走向了路边。
刘叔僵在原地,看着她瘦削却笔直的背影,不敢阻拦,更不敢强行将她塞进车里。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晚秋伸出手,拦下了一辆路过的的士。
在的士导入车流的瞬间,刘叔立刻掏出手机。
“陆总,太太……太太她自己坐车走了。”
的士内,江晚秋靠在后座上,报出了另一个医院的名字。
是她爷爷江远山所在的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便没有多话,平稳地开着车。
车窗外,城市的高楼大厦飞速倒退。
江晚秋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素圈戒指在不断变换的光影里,折射出冰冷的光。
半小时后,车子在市立医院门口停下。
江晚秋付了钱,推门落车。
她对这里很熟悉,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爷爷的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她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应该是新来的护工。
护工看到她,站起身,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江小姐。”
江晚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推开了病房的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运作时发出的轻微滴滴声。
江远山躺在病床上。
江晚秋就那么远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