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陆知宴高大的身影坐了进来。
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那股冰冷骇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
车窗外,叶沉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懒洋洋地晃过来,伸手拉后座的车门。
车门被上锁了。
“我说老陆,不至于吧,我还得走回去啊?”
陆知宴没有理他,只是降下了一点车窗,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
“李哲会开另一辆车过来。”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叶沉舟挑了挑眉,视线越过陆知宴,看向副驾驶上脸色惨白的江晚秋,又看了看车外那个还处在惊魂未定中的小姑娘。
“那她怎么办?”叶沉舟朝沉星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陆知宴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直接升上了车窗,隔绝了叶沉舟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
他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黑色的迈巴赫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猛地窜了出去,瞬间导入车流。
巨大的推背感让江晚秋本就虚浮的身体向后一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她下意识地回头,通过后车窗,看到沉星若瘦弱的身影还站在网吧门口,旁边是吊儿郎当的叶沉舟和一脸严肃的李哲。
夜风吹起她的衣角,让她看起来象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落叶。
江晚秋猛地回过头,看向身旁专心开车的男人,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得象冰雕。
“你要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她的声音因为高烧和刚才的嘶吼,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
陆知宴目不斜视,冰冷的目光锁定着前方的路况。
“叶沉舟会处理。”
他的回答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处理?怎么处理?”江晚秋的情绪有些激动,胸口剧烈起伏,“那些人是孙家的,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陆知宴终于舍得偏过头,给了她一个极冷的眼神。
“那又怎么样?”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象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江晚秋心头燃起的怒火上。
不等江晚秋反应,他讥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这句话象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江晚秋最敏感的神经。
“我那是救人!”她拔高了声音,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救人?”陆知宴象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江晚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病还没痊愈,别人一个电话,就傻傻跑了过去,你就这么圣母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
“对我是傻。”江晚秋将头扭向窗外,感觉眼睛酸胀得厉害,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她硬是忍了回去。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夜空,迈巴赫在路边骤然停下。巨大的惯性让江晚秋的身体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
“傻?”
陆知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她压了过来,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和车门之间。
“江晚秋,你这小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他的手指猛地收紧,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碎掉。
被迫抬起的脸,正对着他那双翻涌着滔天怒火的眸子。
“挂我电话,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陆知宴的另一只手撑在了她耳边的车窗上,彻底断了她最后一丝退路。
他的脸离她极近,近到她能看清他深邃眼眸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张苍白又狼狈的脸。
屈辱和愤怒在瞬间冲垮了理智。
江晚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抬手,用力推向他坚实的胸膛。“你凭什么管我!陆知宴,你以为你是谁?”
陆知宴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是啊。
他凭什么?
丈夫?那是一张白纸的协议。
救命恩人?他带给她的惊吓远比恩情要多。
一开始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犯下的过错吗。
说救命恩人?自己都气笑了。
这些身份在他脑中飞速闪过,却没一个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最后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第一次,陆知宴被人问得哑口无言。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随后松开。
陆知宴坐回自己的驾驶位,一言不发。
他重新激活车子,引擎的轰鸣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迈巴赫再次导入车流,这一次,车速平稳了许多,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江晚秋将头扭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霓虹灯的光怪陆离,象她此刻混乱的心情。
高烧带来的无力感和酸痛席卷了她全身。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脑袋里也昏昏沉沉。
这就是反抗后带来的感觉吗。
只看结果确实让他哑口无言。
可这胜利的感觉
江晚秋感觉自己并没有多愉悦。
而他,又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露出那样错愕的神情?
江晚秋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倦意吞没。
陆知宴的馀光瞥见她靠在车窗上、脸色愈发苍白的睡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白。
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在办公室里接到刘叔电话时,听到她一个人跑出去,自己第一反应是什么?
怕她出事?
在看到她发来的地址,丢下工作去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陆知宴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她的安危关系到陆家的脸面。
况且自己现在也是在弥补。
对,就是这样。
可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发着烧,在梦里哭着说我不是傻子的模样。
最后认真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