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
陆知宴睁开眼,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怀里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垂眸,江晚秋还在睡,她的脸颊还带着不正常的薄红,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他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滚烫的身体贴得更近,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陆知宴的喉结滚了滚,几秒后松开了手臂。
他小心地抽离,动作很轻,没有惊动她。
目光落在她搭在被子外面的左手上,那根无名指上,昨晚被戒指勒出来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
他拿起她的左手,将她的无名指,与自己的小指并在一起,仔细比对了一下粗细和长度。
然后,他象是记下了什么,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
陆知宴起身下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陆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李哲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躬敬地汇报着今天的行程。
陆知宴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听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下午三点,和王氏集团的王总有视频会议。”李哲合上记事本。
“恩。”陆知宴淡淡应了一声。
他忽然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抬眸看向李哲。
“去定制一对戒指。”
李哲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准备记录,“好的,陆总。请问需要什么款式和材质?”
陆知宴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机拿起来,解锁不知道操作了什么,然后扔在桌上,推了过去。
“尺寸和要求,发给你了。”
“是,陆总。”李哲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张手绘的、标注着精确到毫米的尺寸图,以及下面一行简洁的要求铂金,素圈,不要任何多馀设计,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什么也没问,躬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没多久。
砰!
一声巨响,门又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
没人敢这么踹陆知宴办公室的门,除了叶沉舟。
沉舟大步流星走进来,领带扯松了,衬衫扣子开了两颗,一屁股跌坐在真皮沙发上。
“累死小爷了。”
他大口喘气,毫无形象地翘起二郎腿,皮鞋尖在空中一晃一晃。
陆知宴头都没抬,手中钢笔在文档上划过,发出沙沙声响。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叶沉舟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嚷嚷,“老陆,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了?”
陆知宴翻过一页文档,冷淡道,“没死就行。”
“操,真冷血。”叶沉舟坐直身体,抓起茶几上的水猛灌一口,“老白那个神经病,嫌我话多,直接叫保镖把我架出来了。还是你这儿好,虽然冷了点,至少没人动粗。”
陆知宴依旧没理他。
叶沉舟讨了个没趣,也不恼。他这人就这样,脸皮厚,爱看戏。
江晚秋醒来后,陆知宴早就走了。
她与往常一样。
洗漱、吃饭。
江晚秋刚吃完饭,打算上楼的时候。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江晚秋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迟疑地划开了接听键。
“喂?”
“喂,是江小姐吗?求求你,救救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背景是嘈杂混乱的音乐和尖叫声。
江晚秋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你是?”
“是我,沉星若上次在公园里,你救过的那个。”女孩的语速快得象是在逃命,“他们又找到我了!孙家的人,他们一直跟着我!”
沉星若?
江晚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的脸。
“你现在在哪里?”江晚秋的声音下意识地绷紧了。
“我在网吧,他们一路追着我,附近只有网吧,我就躲了进来。”
“他们看到我了,跟了进来,我我跑到了杂物间,把门反锁了!他们在外面找我,我好害怕,江小姐,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你别怕,待在里面不要出来,把手机调成静音,找个地方藏好。”江晚秋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静语气安抚道。
“恩嗯,我知道了,那你……”
“我会想办法。”
江晚秋挂断电话,几乎没有任何尤豫,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她才走了两步,就被正在擦拭花瓶的吴妈拦住了。
“太太,您这是要去哪?您烧还没退利索,陆先生吩咐了,让您在家好好休息。”
江晚秋的脚步停住了。
她想到了自己被拖进男厕所的那个下午,那种绝望和无助,她不想再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因为她而体会到。
不。
她不能坐视不管。
江晚秋也不顾吴妈的劝解,直接跑出了别墅。
吴妈只能把这件事告诉刘叔,刘叔知道后,通知了陆知宴。
江晚秋坐上的士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是沉星若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师傅,去这个地方。”江晚秋把手机屏幕递给司机看。
司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脚油门,车子导入了车流。
江晚秋靠在后座上,她将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车窗外,城市的高楼大厦飞速后退。
十几分钟后。
“到了。”
江晚秋付了钱,推开车门。
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的敲击声和游戏里的厮杀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古怪味道。
江晚秋走进这片混乱,前台一个染着黄毛的网管抬起眼皮瞥了她一下,看她不象来上网的,懒洋洋地问,“找人?”
“恩。”
江晚秋应了一声,目光已经越过他,投向了网吧大厅。
网管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自己进去。
江晚秋快步走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些不属于这里的人。
四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戴着墨镜,身形高大,与周围瘫在椅子里打游戏的年轻人格格不入。
他们象是在执行某种指令,沉默而高效,从网吧的最里面开始,一排一排,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往外搜。
每打开一扇门,如果里面有人,为首的男人就会微微颔首,低声说一句抱歉,打扰了,然后关上门,继续下一个。
他们的动作很轻,很有礼貌,但那种不容置喙的气场,却让所有被打扰的玩家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