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完早饭,江晚秋回到房间。
她没有去看地上那个歪倒的牛皮纸袋,那些仙尊、师兄,此刻都引不起她任何兴趣。
江晚秋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最后找出一支铅笔,和几张干净的白纸。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她坐得很直,脊背绷成一条僵硬的线,垂着眼,专注于手下的动作。
时间一点点流逝。
纸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家的轮廓。
一个慈祥的老人坐在主位上,笑得眼角都是皱纹。
他的身边,站着一对温和的男女。
而在老人的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男孩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眼睛亮得象有星星。
江晚秋的笔尖停在了男孩的眼睛上。
她盯着那双明亮的,无忧无虑的眼睛,自己的眼框毫无征兆地一热,一滴泪砸了下来,在纸面上晕开一小团水渍。
画面瞬间模糊。
她曾是那个男孩。
下一秒,一股无名的恨意和暴戾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握着铅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铅笔的笔尖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她将画上那个温柔女人的脸,用力涂成一团漆黑的墨。
笔尖又移到了那个笑着的男孩脸上。
她一下一下,用力地,将那张璨烂的笑脸也涂成了一片狰狞的黑色。
最后,她象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象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引爆。
刺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她将那张承载着虚假温情的画,从中间撕开。
再撕开。
变成无数碎片。
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将那堆碎片全部扫进桌下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跌坐回椅子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那幅画。她原本只是想随便画点什么,打发这空洞到令人窒息的时间。
可铅笔落在纸上,脑海里就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老照片。
一个家。
一个她记不清,却又痛得清淅的家。
她只是照着那模糊的记忆画了出来,然后身体就先于理智,将那份虚假的温情撕了个粉碎。
就象在撕掉一层黏在骨头上的,腐烂的皮肉。
江晚秋收回目光,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神比天空更空。
海边,日光正好。
叶沉舟仰躺在沙滩椅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是惬意啊。”
旁边的白瑾言转头看他,“我们真的不叫老陆一起吗?”
叶沉舟切了一声,语气里还带着气,“他可是大忙人,比你还忙,哪有时间。况且,家里还有一位呢。”
白瑾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冰水,“还在为那一拳生气?”
“我那是生气吗?我是心痛!”叶沉舟坐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虽然已经消肿,但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天的疼。
白瑾言还是耐心劝道,“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去找老陆给你道声对不起行了吧。”
叶沉舟听到这话,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应激,“得了吧。”
白瑾言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生小孩子气。”
“我小孩子气?”叶沉舟猛地坐起身,“我请他出来喝个酒就是我的错了?我还帮他脱离夏婉璃的苦海,他就这么报答好兄弟的?”
白瑾言镜片后的目光动了动,语气依旧平缓,“帮他?怎么帮?”
“找个新人忘掉旧人,最简单的道理。”叶沉舟说得理所当然,“要不是我提议,他能想到签个合同,把那个江晚秋留在身边?他倒好,现在反过来给我一拳。”
白瑾言看着他那副样子,站起身。
“你也消消气。”
他理了理自己的衬衫袖口,“走。”
叶沉舟懒洋洋地躺着没动,“去哪?”
白瑾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去找老陆,把这事解决了。”
“我才不去。”叶沉舟立刻拒绝,把脸转向另一边。
白瑾言没再多说,伸手直接抓住他的骼膊,用力一拽。
“别闹了,走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叶沉舟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嘴里骂骂咧咧,但到底没再挣扎,不情不愿地跟着他朝停车场走去。
白瑾言的车里,气压很低。
叶沉舟抱着骼膊,黑着脸看窗外飞速倒退的棕榈树,一副谁也别理我的架势。
白瑾言专心开车,一言不发。
车子驶入b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闪铄着光怪陆离的gg,路边的奢侈品店橱窗精致得象一个个艺术品。
在一个路口,车子缓缓停下。
白瑾言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路边,忽然顿了一下。
“那是不是知雨?”
叶沉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陆知雨正和一个朋友从一家高定店里走出来,笑得眉眼弯弯。
“陆知雨?”叶沉舟那张臭了一路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瑾言将车平稳地靠边停下。
叶沉舟已经摇下了车窗,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陆知雨!”
陆知雨惊喜地回头,看到车里的人,眼睛一亮,立刻跟朋友说了两句,小跑了过来。
“瑾言哥!叶沉舟!”她扒着车窗,笑得璨烂,“你们怎么在一起?”
听到陆知雨叫得这么生分,叶沉舟那张黑了一路的脸更黑了,“叫他就瑾言哥,叫我就是全名?”
陆知雨冲他做了个鬼脸,“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叫我全名呢。”
叶沉舟被噎了一下,彻底不说话了,活象个受气的小媳妇,扭头看着窗外,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陆知雨感觉到了,她收起脸上的笑,凑到白瑾言那边,压低了声音,“瑾言哥,叶沉舟他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了?”
白瑾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语气无奈,“还能有谁。”
“我哥?”陆知雨立刻猜到了。
叶沉舟猛地转回头,象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可不是你那个好哥哥!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他还动手!”
陆知雨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动手?我哥打你了?”
叶沉舟指了指自己已经看不出痕迹的眼角,“这儿!就这儿!”
“为什么啊?”陆知雨一脸不信。她哥虽然冷,但跟叶沉舟和白瑾言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没怎么起冲突,更别说动手了。
“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疯!”叶沉舟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就请他喝个酒,顺便帮他解决一下麻烦,他倒好,直接给我一拳!”
“解决麻烦?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