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秋的身体猛地一僵。
“今天早上七点十五分,医院的账户收到了二十万八千元的汇款,缴清了江老先生所有的欠款,并且预存了二十万的治疔费用。
江晚秋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怔怔地看着李哲,象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早上八点,江老先生已经转入了顶楼的单人病房,由心脑血管科的张主任亲自接管,所有的专家会诊都已经安排在今天下午。”
李哲的每一句话,都象一颗钉子,狠狠钉进江晚秋的脑子里。
她嘴唇颤斗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谁做的?”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象话。
“是我们老板。”李哲回答得坦然。
“你们老板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晚秋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李哲看着她苍白戒备的脸,语气放缓了一些,“江小姐,你现在只需安心养病。我们老板没有恶意。”
江晚秋逐渐冷静了下来,视线扫过李哲,又扫过一旁躬敬站立的刘叔和吴妈。
她清楚地认知到再怎么闹下去也没用。
她认清了现实,人多势众,她只有一个人。
江晚秋顺着吴妈的力道,重新坐回床边,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吴妈看到江晚秋重新坐下,松了口气,连忙去通知陈医生。
没过多久,陈医生就提着医药箱赶了过来,显然是一直在别墅里候命。
他看到江晚秋手背上那一点已经凝固的血珠,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小姐,请把手伸出来。”陈医生的声音平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江晚秋没动,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只剩下冰冷的戒备和审视。
吴妈想上前帮忙,被刘叔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哲站在一旁,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对峙。
最终,江晚秋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背向上,平放在柔软的被面上。
她的动作很慢,象是一种无声的妥协,又象是一种冷漠的挑衅。
陈医生走上前,熟练地用酒精棉签消毒,拆开一根新的针头。
冰凉的金属刺破皮肤,江晚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只手不是自己的。
陈医生重新调整好输液的速度,对旁边的刘叔低声交代了几句,主要是关于后续的药物和饮食注意,然后便提着医药箱,安静地退了出去。
李哲、刘叔、吴妈三个人,看了一眼床上安静的江晚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江晚秋一个人,和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单调节奏。
她躺在床上,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爷爷没事了,还转入了最好的病房,有最好的医生。
这个念头带来的巨大狂喜,象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间就被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恐惧吞没。
二十万八千。
一个她不吃不喝,拼上性命也要好几年才能攒下的数字。
可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江晚秋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她从小到大,甚至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上学时,她是坐在角落里埋头读书的透明人,下课就冲出去捡瓶子卖钱的怪人。
这种现状一直持续到了大学毕业。
江晚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
她不认识任何有能力拿出二十万的人。
从小到大的同学、朋友、没有、亲戚,更没有。
唯一可能和有钱这两个字沾上边的,只有在玉京星辰做服务生时,遇到的那些客人。
但她只是个服务生,连包厢的门都很少进,更别说和那些人产生什么交集。
一个模糊又充满压迫感的身影,猛地闯入她的脑海。
玉京星辰,总统套房。
那个将她错认为夏婉璃的男人。
那个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床上,眼神偏执又疯狂的男人。
是他吗?
江晚秋的心脏骤然缩紧。
可除了他,她想不到任何人。
愧疚吗?还是补偿?
那个男人,把她错认成别人,对她施加了暴行。现在,他在用钱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对于他那种人来说,二十万,或许就象普通人丢掉的一百块钱。
用一笔不算什么的钱,抹平一件可能带来麻烦的事,顺便安抚自己扭曲的良心。
应该是这样。
江晚秋想通了这一层,心里那股被未知支配的恐慌,忽然就平息了一些。
这是一场交易。
她用那个夜晚的惊恐和屈辱,换来了爷爷的救命钱。
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似乎还觉得自己赚了。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饥饿感和疲惫感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
吴妈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躬敬的样子。
“小姐,该喝粥了。”
粥放在床头柜上,白瓷碗里是熬得看不见米粒的白粥,不烫,也不凉,温的。
江晚秋坐起身,没有说话,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
她需要力气。
她需要恢复体力,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一碗粥见底,胃里升起一丝暖意。
吴妈收走空碗,没有多说一句话,安静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江晚秋躺回去,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花园里的地灯,投射进昏暗的光。
输液袋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