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点,陆氏集团顶层办公室依旧亮着灯。
李哲将一份薄薄的资料放在陆知宴面前的办公桌上,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陆总。”
“江小姐在下午三点下班后,会兼职送外卖,通常送到凌晨一点左右。”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送外卖?
陆知宴想起在公司大厅里看到的那个背影。
“她很缺钱?”
李哲想了想说道,“江小姐下午三点从商场下班,无缝衔接送外卖,通常会送到凌晨一点。从工作时长来看,非常缺钱。”
陆知宴愣了一下,摆了摆手。
李哲躬身,正要退出去,身后传来陆知宴的声音。
“继续跟着。”
“是,陆总。”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知宴一个人。
又过了几天。
江晚秋刚送完一份宵夜,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医院的电话。
她靠在路边,划开接听,心脏悬在半空。
“江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张护士的声音带着疲惫,“您爷爷这个月的住院费包含各种药物,费用不能再拖了,财务那边今天下了最后通谍,如果明天中午十二点前还不能缴清,我们只能……只能给他办停药了。”
停药。
这两个字象两把冰锥,狠狠扎进江晚秋的耳朵里。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干涩得象砂纸,“明天,明天我一定过去。”
护士听着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愣了一下。
或许是人家女朋友,没有在意。
电话挂断。
江晚秋靠着电瓶车,看着手机上外卖软件的馀额。
三百零八块。
加之商场下个月才发的工资,加之她身上所有的现金,离八千还差得太远。
小腹的坠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但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跨上车,再次打开接单软件。
今晚不能睡了。
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江晚秋象疯了一样,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专抢那些又远又急的单子。
凌晨三点。
b市的夜褪去了喧嚣,只剩下冰冷的霓虹。
一辆黑色的辉腾停在街角阴影里,车窗降下,露出李哲面无表情的脸。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削的身影一次次冲进便利店,又提着袋子冲出来,跨上那辆快散架的电瓶车,消失在下一个路口。
他的蓝牙耳机里,传来陆知宴低沉的声音。
“她还在外面?”
“是,陆总。”李哲看着手上的实时报告,“江小姐今晚接了二十七单,几乎没有休息。”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知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吗?”
李哲想到江晚秋接了一个电话,连忙说道。
“就在刚才不久,江小姐接了一个电话。”
陆知宴皱了皱眉。
“什么电话,谁打的?”
“不清楚。”
陆知宴沉默了片刻,夜色下的侧脸线条冷硬。
“继续跟着,顺便看一下能不能找到是谁给她打的电话。”
“是。”
李哲挂断电话,对驾驶座的司机挥了挥手。
黑色的辉腾无声地滑入车流,不远不近地跟在那辆摇摇欲坠的电瓶车后面。
凌晨四点。
江晚秋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剩下肌肉记忆在操控着电瓶车。
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红色的警示框不断跳出。
她停在路边,看着外卖软件上那个冰冷的数字,四百一十六块。
还差很多。
她骑车找到一个二十四小时的换电柜。
柜门弹开,一块满电的电池静静躺在里面。
她麻木地换上电池,跨上车,再次冲入空无一人的街道。
胃里象是有把火在烧,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喝了几口水。每一次拧动油门,胃部都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接单、送单、赚钱。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江晚秋送完最后一单,靠在电瓶车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打开软件,看着一夜的战果。
五百八十块。
加之之前的,一共九百块不到。
她看着这个数字,眼前阵阵发黑。不够,远远不够。
十二点之前,她要去哪里凑出八千。
一阵绝望像冰冷的海水,将她整个人淹没。
陆氏集团顶层。
陆知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即将苏醒的城市。
他一夜未睡。
手机屏幕亮起,是李哲的来电。
“陆总。”
“说。”
“她刚刚停下了。”李哲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清淅地传来,“在路边,靠着电瓶车,看起来象是睡着了,也可能是晕过去了。”
陆知宴站在窗前,看着天际线被晨光一点点染白。
“晕过去了?”
陆知宴拿起西装外套,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地址。”
电话那头的李哲立刻发出定位。
江晚秋感觉眼皮有千斤重。
她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
身体象是陷进了一团冰冷的棉花里,很软,也很冷。
周围很吵,又很安静。
她听到了风声,还有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
一束刺眼的光穿透了她的眼皮,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下来。
看不清脸。
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即使隔着几十米,也让她心脏骤缩。
是幻觉吗。
她太累了,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陆知宴站在几米外,看着倒在电瓶车旁的那个身影。
晨曦的微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象一片被风雨打落的叶子,蜷缩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
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陆知宴走过去,蹲下身。
雨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钻入鼻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陆知宴伸出手,指尖却在离江晚秋脸颊一公分的地方停住。
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发青。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
很微弱,但还有。
只是累晕过去了。
陆知宴松了口气,随即又被一股更浓的烦躁攫住。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手机上。
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外卖软件的界面,一个刺眼的数字停在那里。
五百八十。
陆知宴拿起手机,指尖触到屏幕,冰冷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