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秋骑着电瓶车,在街上转了一圈。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五点半。
肚子开始咕咕叫。
江晚秋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路边摊。
最近的一家在两公里外,炒饭十块钱一份。
便宜。
她骑车过去,在摊位前停下。
“老板,来份炒饭。”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在锅里翻炒着米饭。
“好嘞!”
大叔手法娴熟,铲子在锅里上下翻飞,香气很快飘了出来。
江晚秋站在旁边,看着锅里的炒饭,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姑娘,加蛋不?”
“不加了。”
加蛋要多两块钱,她舍不得。
炒饭很快出锅,大叔装进塑料盒,递给她。
“十块。”
江晚秋掏出那张二十块的纸币,有些舍不得地递过去。
大叔找了十块给她。
她拿着炒饭,走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打开盒子,热气腾腾的炒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江晚秋拿起塑料勺,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烫。
但是好吃。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眼框却突然红了。
以前在家里,爷爷做的蛋炒饭最好吃。
金黄的鸡蛋包裹着每一粒米饭,再撒上一点葱花。
她能吃两大碗。
现在,爷爷躺在医院里,她连去看他都不敢。
江晚秋低头,勺子在炒饭里搅了搅。
突然就不想吃了。
她把盒子盖上,准备留着明天吃。
她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
商场服务生的工作,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一个月四千。
爷爷的医疗费用,一个月八千。
还差四千。
房租一个月六百,水电网一百。她自己吃饭,再怎么省也得三百。
加起来就是四千加一千,五千。
她需要每个月赚到九千块钱。
服务生的工作已经固定。剩下的缺口,只能靠送外卖来补。
下午三点下班,跑到外卖站点,四点开始接单。跑到晚上十二点,八个小时。
今天跑了三个小时,赚了三十八块。
一个小时大概十三块。八个小时,就是一百零四块。
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三千一百二十块。
四千加三千一,七千一。
还是不够。
必须跑得更多,更快。
江晚秋把时间重新规划。
下午三点下班,无缝衔接送外卖,跑到凌晨一点。
周末两天,服务生休息,她可以从早跑到晚。
这样算下来,或许勉强能凑够。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电显示是张护士。
江晚秋的心猛地一沉,划开接听键。
“喂,是江先生吗?”
她的喉结动了动,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爷爷今天情况挺稳定的,就是提醒您一下,住院费已经欠了三天了,财务那边催得紧,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补一下?”
“……好,我这两天就过去。”
“尽快啊,不然我们这边不好办。”
电话挂断。
江晚秋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站起身跨上那辆破旧的电瓶车,重新打开了外卖软件。
“叮咚!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夜色渐深,她象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穿梭在b市的钢铁森林里。
第二天,闹钟在清晨五点半准时响起。
江晚秋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分钟,然后猛地坐起来。
身体象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比。尤其是双腿,昨天爬了十八楼,又骑了一晚上车,现在跟灌了铅一样。
她咬着牙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和黑色长裤。
六点半,她准时出现在商场员工信道打卡。
“早。”
“早啊,小秋。”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来,跟她打着招呼。
江晚秋点点头,算是回应。
她负责的是三楼女装区。工作内容就是站着,在客人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整理被翻乱的衣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脚后跟开始疼,小腿肚发胀。
她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悄悄靠着货架,稍微分担一点重量。
下午三点,交接班的同事来了。
“辛苦了。”
“没事。”
江晚秋脱下工作马甲,冲出商场。
她骑上停在后巷的电瓶车,直奔外卖站点。
电瓶车只剩两格电,她在站点换了一块满电的电池。
“叮咚!”
下午的订单高峰期,单子一个接一个。
取餐、送餐、爬楼、再取餐。
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头发被头盔压得紧贴在头皮上,又闷又痒。
一个订单,送往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
她提着两份沉甸甸的商务套餐,被保安拦在楼下。
“外卖不能上楼,让客户自己下来拿。”
江晚秋只能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一个很不耐烦的女声。
“喂?”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在大厦楼下,麻烦您下来取一下。”
“我走不开,你给我送上来。”
“抱歉,保安不让进。”
“那是你的问题,你想办法。我给了配送费的,凭什么让我自己下去拿?五分钟内送不到我就投诉你。”
电话被挂断。
江晚秋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冰冷的玻璃门,感到一阵无力。
她再次跟保安沟通,好话说尽,对方依旧不松口。
她只能再次拨通客户的电话。
无人接听。
订单的倒计时一秒秒减少。
江晚秋看着手机屏幕上鲜红的数字,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写字楼旁边的消防信道。
楼道里没有灯,只有一股灰尘和霉味。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级一级往上爬。
二十六楼。
等她气喘吁吁地找到那家公司,敲开门时,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靠在工位上刷着手机。
女人瞥了她一眼,接过外卖。
“怎么这么慢?”
江晚秋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转身离开,回到楼梯间,靠着墙壁,腿软得站不住。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那个订单的评价。
一个刺眼的差评。
“送餐严重超时,服务态度差。”
江晚秋看着那行字,眼睛干涩得发疼。
她没时间难过,因为新的订单又来了。
夜里十一点。
江晚秋骑着电瓶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已经连续工作了超过十六个小时,大脑一片空白,全凭本能操作着车把。
胃里空得发慌,从下午到现在,她只喝了几口水。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绿灯还剩最后三秒。
她拧动车把,想冲过去。
一辆黑色的宾利忽然从右侧的路口疾驰而出,无视了红灯,带着一股强风从她面前刮过。
江晚秋吓得心脏骤停,猛地捏住刹车。
电瓶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头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整个人都摔了出去,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保温箱也摔开了,里面最后一份订单的汤汁洒了一地。
那辆宾利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毫不停留地加速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江晚秋趴在地上,半天没动。
手肘的皮肤破了,渗出血珠。
她看着地上那摊油腻的汤汁,和碎裂的餐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又要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