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人群安静下来。
虽然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抱团取暖，但并非每个人都心思纯正。
总有人想投机取巧、占点便宜。
今天张德全带去的十三人，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
不仅踏实肯干，更重要的是品性信得过，不会给恩人添麻烦。
见震慑住了场面，没有人再敢跳出来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张德全这才缓和了语气，开始说起了有关于今天收获的分配。
“今天去干活的人，每人先领一支营养液，这是大家应得的辛苦钱。”
他先肯定了干活人的付出，然后话锋一转，“剩下的所有……营养液，”他故意隐去土豆，“全部拿出来，分给昨晚为了保护村子受伤的那几家人！”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痛而坚定：“昨晚要不是他们拼死挡住那些恶棍，我们希望村可能就没了！我们现在能安稳地站在这里，能有机会赚取营养液，都是他们用血换来的！谁要是对这份分配有意见，先摸摸自己的良心！”
这话一出，原本可能存在的些许小心思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回想起昨晚的惊险，看着那几户人家中传来的压抑呻吟，所有人都沉默了。
随即纷纷表态。
“应该的！”
“没错，给受伤的邹大哥他们！”
“我们没有意见！”
干活的人领到属于自己的那支营养液，已经心满意足，对于将剩馀部分分配给伤员毫无异议。
其他人见此，就更没有理由反对了。
分配完毕，人群散开，张德全叫上小天，亲自把营液养和土豆给那几户受伤的人家送去。
……
希望村条件有限，为了集中照看，昨晚为了保护村子而精神力严重暴动的七名伤员，此刻都被安置在邹科杰家中。
这七人，都和邹科杰有着相似的经历。
曾是帝国军人，在战场上立过功、负过伤，最终却因精神力损伤超过崩溃阈值，被帝国像丢弃废品一样流放至此。
昨晚面对穷凶极恶的流寇，他们不得不再次强行催动机甲残存的力量。
那需要耗费精神力的每一次挥拳、每一次格挡，都如同在早已布满裂痕的玻璃上再次重击，使得他们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内核雪上加霜，彻底陷入了狂暴。
原本，邹科杰是他们中情况最严重，被认为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甚至死亡的人。
但此刻，他却是七人中唯一一个能保持清醒，甚至还能帮着照看其他伤员的人。
与他的好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六名伤员。
他们被牢牢地束缚在简陋的床板上，身体因剧烈的精神痛苦而不受控制地抽搐、挣扎。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嗬嗬声。
双眼一片骇人的血红。
理智早已被狂暴的浪潮彻底淹没。
他们的家属，或年迈的父母，或憔瘁的妻子，或年幼却被迫早熟的孩子，正死死抓着他们被捆绑住的手。
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们从无尽的痛苦深渊中拉回来一点。
低低的、带着绝望的祈祷声在昏暗的窝棚里回荡。
“撑住啊，儿子……”
“妈妈，你看看我……”
“老公，求你了，别放弃……”
陈冰紧紧抓着邹科杰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令人心碎的一幕，她仿佛看到了从前无数次独自面对丈夫发狂时的自己。
她的身体微微颤斗，不停地喃喃自语：“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张德全和小天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匆匆走了进来。
陈冰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冲到张德全面前：“村长叔！那土豆……？”
“有呢！有呢！”张德全连声应着，将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布包裹放在桌子上。
迅速打开，露出了里面十几个黄澄澄、还沾着些许泥土的土豆。
“小冰，快！快带人烧水，把这些土豆全都煮了，赶紧给大家吃下去！”
“村长叔！”一个嘶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是守在靠里一张床边的少女钟宁。
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眼框通红，脸色苍白，此刻却激动地看向那些土豆，“是……是那个能安抚精神力暴动的土豆吗？”
张德全看着钟宁熬得通红的双眼和憔瘁不堪的小脸，心疼不已。
这孩子，自从她妈妈倒下后，恐怕一眼都没合过。
想起钟穆，那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却因被信任的丈夫背叛而在任务中遭受重创、最终沦落至此的女战斗英雄，老村长心中更是唏嘘。
他连忙用力点头，语气无比肯定：“是的，宁丫头，就是那个土豆！等煮熟了，你就给你妈妈喂下去，她很快就会好的！”
听到这话，钟宁一直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她用力点着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恩！恩！妈妈……妈妈肯定会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窝棚里其他守候的家属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和压抑的绝望也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但那哭声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希望的亮光。
这时，小天默默地将自己那个硕大的、洗得发白的水壶递到了钟宁面前，小声说：“钟姐姐，这里面是苏姐姐给的水，很好喝的水，你……你先给阿姨喂一点吧。”
张德全闻言一愣，看向小天：“小天，你把苏老板给的水带回来了？”
小天生怕被误会，连忙解释：“不是的，村长爷爷！是下午苏姐姐看我们水壶里的水脏，偷偷把我们的水都倒掉了，然后换上了她的干净水！我……我亲眼看见的！”
他指了指张德全腰间挂着的那个旧水壶，“你的壶里也是。”
张德全下意识地解下自己的水壶，拔开塞子，迟疑地喝了一小口。
一股清润甘甜、毫无异味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