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濒死的时候,在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胥子越这才开始有时间思考,也突然有些糊涂:
每个人的本能,不应该是想要活下去吗。
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死在这呢?
我完全可以藏起来,等那些恶魔发泄完兽慾
就在这时,虚幻縹緲的远处,传来母女轻柔的声音
“妈妈不是说,让朵朵经常练习藏猫猫吗?”
“傻孩子,有胥大人保护我们,以后就不用藏猫猫了”
胥子越突然明白了,自己那本能地反抗,那不惜性命的反抗,目的是什么。
是保家卫国,是惩恶扬善,是天下大同。
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大道理,这些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最朴素的信仰,在这一刻充斥著他的灵魂,给他带来了无穷的满足感。
胥子越突然觉得自己的死有了价值,如果真的见到了自己的那些先辈,也无愧於心。
就在他的思绪归於平静,准备坦然接受死亡的时候吗,一股巨大的气流把他从幻境拉了回来,瞬间让肺部充满了空气。
“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儿子”
伴隨著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烧火棍敲在了黑大个的脑壳上,黑大个稍一分心,给了胥子越喘息的机会。
但是这样的攻击力道不大,仿佛在给老虎挠痒痒。
“滚一边去!”黑大个不耐烦地动了动腿,一脚將胥老汉踢开。
他现在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想解决手底下这个挑事的刺头。
胥老汉显然不愿意看见自己刚刚认下的儿子,就这么白白失去,忍著剧痛重新站了起来。
他面对著黑大个弯下的后背,索性將烧火棍带火星的一面扎向黑大个的屁眼。
这个看上去拙劣的攻击显得有效多了,毕竟那个娇嫩的地方既没有厚实的脂肪,也没有强壮的肌肉。
黑大个觉得下体生疼,瞬间丧失了攻击的力气。
他捂著屁股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盯著面前骨瘦如柴的老人。
“没活人了吗?是条汉子的,都给我站起来,把这帮混蛋赶出去!”胥老汉一边喊著,一边比划著名刺杀的样子。
他虽然不是护卫队队员,但耳濡目染地也学会了一些皮毛。
冒著白烟的烧火棍竖在胥老汉胸前,但微微有些颤抖。
赵大山听到了动静,拿著长矛赶了过来。
附近的几个青年人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也重新捡起了木枪,围在胥老汉身边。
“听我口令!突杀——杀!”
胥老汉模仿著儿子的样子,喊著蹩脚的口令。
但护卫队员们依然听明白了他的意图,凭藉著肌肉记忆做著刺杀的动作。
“杀!”
“突刺——杀!”
“杀!”
“突刺——刺!”
“杀!”
这刺杀的动作虽然依旧无力,但在这个双方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就像一滴水洒向天平的一侧,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黑大个明显被这个气势震慑住了,他並不理解,原来温顺的绵羊,明明失去了头领,为什么仍然会露出锋利的犄角。
因为,他永远不会领悟到,人有嚮往美好的本能。
一旦人们见到了触手可及的好日子,就会拼命地想要抓住。
可能是因为屁眼隱隱作痛,还有可能是因为被连续地拼死一击嚇破了胆。 黑大个开始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向身后退了半步,却被身后的尸体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
胥老汉等人受到了鼓舞,嘴里喊著杀声,趁势冲了上去。
黑大个无心恋战,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现场解释了什么叫屁滚尿流。
另外两个手下见大势已去,也丟下自己的同伙落荒而逃。
当胥子越再次坐起身来,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咳咳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望向四周。
到处都是等待收殮的尸体,到处都是失去亲人的哀嚎。
“你醒了?”胥老汉脸上带著一分欣喜,也带著九分疲惫。
“芒中大哥呢?”胥子越这才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问起了自己並肩作战的同伴。
“他没事”胥老汉抬起头来,看向远方。
胥子越向远处看去,芒中正在一边安抚嚎啕大哭的朵朵,一边轻轻地擦拭著她脸上的血渍。
胥子越缓缓站了起来,望著芒中手忙脚乱的样子,奇怪地问道:“她妈妈呢?”
芒中没有说话,嘆了口气。
胥子越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四周。
朵朵的妈妈还保持著怀抱孩子的模样,身边安安静静地躺著一双还未送出的草鞋。
草鞋的鞋底用布片包裹,只是此时却已浸满了妇人的鲜血。
而在不远处,朵朵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次次著衝击著他的灵魂。
胥子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却已经从眼眶中溢出。
“傻孩子,有胥大人保护我们,以后就不用藏猫猫了”
他耳边再次响起了这位妇人的话语,而且,这是她在自己面前说过的最后的话。
自己作为护卫队的指挥员,作为肩负著大家信任的主心骨,在最需要他的时候,脱离了自己的岗位。
需要保护的人丟了性命,而自己,却存活了下来。
胥子越觉得自己无顏面对她的信任,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
他缓缓地跪倒在妇人的尸首前,哭出声来。
“他在这里!他在这里!”
就在胥子越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时候,一个声音划破了身边嘈杂,隨之而来的是眾人的脚步声:
“喂!起来!起来!別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胥子越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头望著怒气冲冲的人群,一脸迷茫。
“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一个人发出了当头棒喝。
“对!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我为什么要赔偿?”胥子越反问道。
“你让我们听你指挥,现在出了事情,当然要找你!”那人说得理直气壮。
“对!当然要找你!”其他人接著附和。
“不是我让你们听我的,是你们要求加入的!”胥子越反驳道。
但是,被情绪所左右的眾人显然听不进去这样的道理,开始胡搅蛮缠:
“我们真是瞎了眼了,才跟著你蹚这摊浑水!”
“你怎么能这样推卸责任,当初你可不是跟我们这么说的!”
“我们不管,我就知道你是这里的头,要为大家负责!”
责怪和质疑,同样像雪片一样纷至沓来,就像白天的夸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