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天牢之內,烛火摇曳。
今天已经是诸葛丞相告老还乡的第十天,看管牢房的狱卒仿佛失去了管束,开始懒散起来,甚至明目张胆地饮酒作乐。
是的,你没有听错,就是那位口口声声喊著相父的刘禪,刚刚掌握天下的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送走了季汉的定海神针。
而前一日还统帅著天下兵马的胥子越,失去了丞相的庇护,如今只能蜷缩在这狭小幽暗的铁牢之中。
胥子越透过铁窗仰望星空,仿佛又回到了数年之前
“我们今天继续学习军事地形学”
身著制服的老教授袖口磨著毛边,一边捏著半截粉笔手绘著地图,一边滔滔不绝地传授著自己几十年来的经验。
坐在最后一排的子越仰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不住地点头。
並非因为功课早已烂熟於心,而是连续熬夜让他难以保持清醒。
现在,他只觉头重脚轻,仿佛稍一放鬆便会倒下。
“咚!”
终於,这颗昏昏沉沉的脑袋还是砸在了课桌上,在静悄悄的课堂上显得十分突兀。
老教授皱了皱眉,但並未停下授课的进度,只是提高了嗓门,警示著躲在后面的瞌睡虫。
面对周围好事者的观望,子越吐了吐舌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来,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这是一本几个月前从图书馆借来的《三国演义》。
对於每一个爱好歷史和军事的少年,三顾茅庐、草船借箭、火烧赤壁这些经典桥段,子越早已烂熟於心。
但是对於关羽走麦城之后,子越却从未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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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以爽文標准衡量,《三国演义》无疑是失败的。
热门角色关羽被盟友背后捅刀,万夫莫敌的张飞被小人刺死,主角刘备孤注一掷后惨败收场
这些剧情即便是白金大神,也不敢放到自己的剧情里。
但歷史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谓存在即合理。即便结局悲凉,於子越这般人而言,也有值得总结与剖析之处。
因此,他打算重新把这本书捡起来,看一看结局到底长什么样。
然而现实比他预想的要残酷得多。
子越自认为心智已经成熟,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当他看著诸葛亮纵有千条计策,总被人拖了后腿,心中依旧难以抑制那份痛楚。
“於是孔明离西城,望汉中而走。天水、安定、南安三郡官吏军民,陆续而来”(摘自《三国演义》第九十五回马謖拒諫失街亭武侯弹琴退仲达)
子越刚刚翻开书本,只读了一个段落,脑壳又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倒不是因为他困意上来,而是这寥寥几个字触发了他前几天痛苦的记忆。
普通人看到小说中的这一句,可能不会有什么特別的感受,甚至会一带而过。 但是对於子越他们这类人来说,可能头都大了起来。
这个情况在心理学上叫认知差异。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粟裕大將陪夫人逛街的时候,突然说这家咖啡馆不错。
夫人以为老伴突然开窍,知道浪漫了,十分欣喜。
结果粟裕后续的话让她哭笑不得:
“如果在这家店里架几挺机枪,就能守住这几条街了!”
现在子越看到“三郡官吏军民,陆续而来”这样的话语,也会和普通人有著类似的认知差异。
就在几天前,子越连著搞了几个通宵,就是为了策划一次类似的行动。
用专业的名词来说,这算是一次小型的非战爭跨地域陆路机动任务。
如果说人话,就是组织战友们带上锅碗瓢盆,坐著汽车,到另一个地方实习。
对於普通人来说,只需要在手机上点一点,买张票就可以了,如果要报销,最多再填一张申请表,留一张发票就够了。
但是对於子越这类人,要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除了和目的地人员確认沿线情况、掌握地形、交通、气候、住宿、补给和卫生等情报,还要编制实施方案、擬定应急预案、清点携行和后留物资,然后把责任人和后备人员落实到每一个人头上。
这还只是在不拿枪的情况下,如果要带上真傢伙,那手续还要更复杂一些。
不过对於这些,子越虽然心中厌烦,內心则是非常认同的。
毕竟,这都是用鲜血和生命在战场上换来的经验。
《孙子兵法》中所谓“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指的就是这个道理。
带入到《三国演义》的剧情,子越真有些同情那些组织三郡军民撤退的官员,毕竟上级只需要说一句话,底下的人就得把腿跑断。
“还是当將军好啊,手底下那么多人,自己只需要发號施令就行了。”
正在子越白日做梦的时候,耳边传来老教授的声音:
“阔叶林主要分布在温带地区,降雨量通常在五百至一千毫升。所以说,如果你们被教官扔到了这种地方,不要太担心,因为你们靠吃树叶,也能活上一阵子”
学员们听了,轻鬆地笑了起来。
子越迷迷糊糊之间,也把这句话听了进去,心中暗想:
“如果我来组织三郡军民撤退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把树叶当做口粮的来源。”
子越傻笑著,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越来越少,脑海中不断浮现三国演义中刚刚看到的文字:
“於是孔明离西城,望汉中而走。天水、安定、南安三郡官吏军民,陆续而来”
迷迷糊糊之间,子越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批批精疲力竭的难民和车马,艰难地行进在陈仓古道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