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苏陌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拒绝。
刚刚不过是套一下话罢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难得的、绝大多数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晋身之机。
烂船都有三斤钉,这“烈阳”就是再差也好歹曾经是金丹真人的產业。
自己在贫民窟连受正经教育的机会都没有,温饱都困难,正常情况可谓永无出头之日。
卖掉纯阳帝君的人格ai或许能让自己勉强踏入赛博修仙者的行列,可往后呢?
越是强悍的赛博修仙者所需要的技术与资源供养就越海量。
就如读书,倾家荡產只勉强读个一年级,后续无以为继,又有什么意义。
依旧还是改不了命运,脱不了阶级。
先前百般筹谋取捨,也不过是不甘平庸,试图博一个起点罢了。
然而现在却有机会接手一个曾经属於金丹真人、足以供养起一个金丹真人的產业。
正如老头所说的,烈阳是『渔』。
它能真正作为供养往后修行的资金获取途径,更能藉助官方渠道获取到诸多难以获取的资源。
这才是最大的机遇与价值所在。
纵使其真是什么满含隱患和负债的烂摊子,於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光脚穷光蛋而言,这也是逆天改命般的机遇,是一道足以通天的阶梯。
本就已经是跌落到尘埃里的人,任何变化都是上扬。
大不了变卖资產捲款跑路,最不济也能获得踏入修行的机会,还不需要出卖纯阳帝君人格ai。
何况从刚才的套话情报来看,情况还远比他预料中要好得多。
“烈阳”这捉刀人工作室运营情况可能比较堪忧,但听话里话外的意思並没有什么巨额负债,基本的修行资源也有。
还有最重要的,玄机集团的继承法理。
这可是玄机城的无冕之王,在整个联邦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型集团。
真继承集团什么的暂时不奢望,光是那集团嫡传的神约束核聚变真功就是声名赫赫的神功妙诀,足以让无数大能打破头。
“嘴倒是挺甜,可惜咯。”
仔仔细细听完苏陌一连串漫长不重复的马屁词汇,他那敬爱的爷爷才既欣慰洒脱又带著一分悵然的出声:
“清影丫头,带他办手续吧,后面的事就拜託你了。”
言下之意便已经是在逐客。
“不见一面吗?”
苏陌一愣。
虽然仓促之间绝不可能谈得上亲情,但终归是要继承人家的遗產。
见上一面,乃至陪伴一阵,予其天伦送终也是应有之理。
没曾想对方竟还是不打算见面。
“晚咯,爷爷我早就是死人一个,你想见也见不著,投影什么的,只是平添伤感,算了,算了。”
老人洒脱笑言一句,而后再无声息。
“苏擎爷爷实际上早已经尸解了,留下的只是融合数字元神的一缕残魂而已,为了稳住局势才暂时没有声张。”
虞清影一边领著苏陌往外走,一边轻声解释。
“那”
苏陌张了张嘴,没想到竟是这样。
“放心,身为玄机集团嫡脉,又是寿终正寢的金丹期,融合数字元神的残魂会通过尸解升仙系统上传进玄机集团的人工冥府休眠。” 似乎明白苏陌想说什么,虞清影宽慰了一声:“你要真想见,以后或许也有机会。”
“那就好。”
好歹是刚认下的爷爷,结果转头就得知人已经死了,总还是难免有几分感怀。
听闻虞清影所言,苏陌才舒心不少。
人工冥府,简而言之是利用计算机虚擬实境技术所製造的赛博空间,人造的虚擬天堂地府。
当然,这依旧是公司与赛博修仙者的专属。
想要容纳神魂可不是单靠常规电子计算技术就能实现,神魂融合数字元神更是非常人所能做到。
“你什么时候调查的烈阳?我记得我好像都没给你提过这个名字吧?”
稍显低落的气压让虞清影的声音都不自觉低了不少,但还是边在前面带路边忍不住悄声询问。
“我诈他的,你也说了,名字都不知道,我能查到个鬼。”
苏陌耸肩摊手。
虞清影:“”
“那你怎么知道烈阳的情况不容乐观的?”
虞清影抽了抽嘴角,又问。
“没办法,谁让你太有职业操守了,一路上问你具体情况你都顾左右而言他,连个公司名字都遮遮掩掩。”
苏陌撇了她一眼:
“偏偏又点出老苏和玄机集团的关係,提醒我接手遗產有大好处,但这不也侧面说明这是个正常情况我可能不会接的烫手山芋?”
“仅凭这一点你就敢確定?”
虞清影蹙眉。
点出和玄机集团的关係確实是她有意为之,毕竟这点並不在保密协议范围內,也不算违背职业操守。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苏陌凭这点就能猜出“烈阳”的情况。
“当然不止这一点,其他侧面印证的地方也很多,你不是说我爹也已经死了么。”
苏陌笑眯眯的道:“一个儿子死了,自己也即將尸解,沦落到要找我这个可以说完全是陌生人般的孙子继承家业的人,可见已经完全没什么至亲之人。
这种情况下,他旗下的產业无论如何也少不了动盪,尤其是捉刀人这种以个人武力为核心的產业更是如此。”
无论是捉刀人还是佣兵、赏金猎人,本质上无非都是伟力归於自身的修仙者一种將自身武力变现的形式。
修仙者一切伟力归於自身,此类组织自然也是以修仙者自身为绝对核心。
说白了就是靠拳头吃饭。
你都快死了,儿子也死了,还怎么压得住场子,勉强稳住下面的人也已经没了核心战斗力与变现能力,怎么也好不了。
“你刚刚只是说调查,然后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疑点,所以无论怎么理解都不会错,就算猜错了也能套话获取信息。”
虞清影也明悟过来,看向苏陌,道:“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玩脱了真让你滚蛋?”
“既然大费周章叫我回来,那肯定还是倾向於让我继承遗產的。”
苏陌微微一笑:“如果没有其他竞爭者,我就是唯一选择,如果有竞爭者,当老苏开始找我的时候,对方实际上就已经输了。”
倘若现成的继承者都已经在这,却还试图去寻找另一个,那只能说看似犹豫不绝的內心其实早已有了决断。
其余再多的行为,也不过只是在寻找说服自己的的理由罢了。
如果真按照对方说的老老实实接受什么考验,试图去证明自己合格,那无疑等於陷入了自证陷阱。
但苏陌如今这般,却是巧妙的绕过这一点,直接反客为主,反倒將这自证陷阱拋了回去。
从证明自己合格,变成对方要证明自身足够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