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完全洞开的刹那，沈辰的瞳孔骤缩。
幽蓝的光不是从门内涌来，而是门内本就悬浮着一片光雾。
那些光雾里交织着无数重叠的画面——天火峰的晨雾、玄璃挥剑的侧影、他在炼丹房称量灵草的指尖、甚至源初星环里那些被他拆解过的符号轨迹。
所有画面都像被按了慢放键，明明灭灭，像极了实验体记忆碎片里的数据回滚。
这是玄璃的剑刃轻颤，剑尖的反应式光纹突然暗了一瞬，我的灵力被什么东西稀释了。她皱起眉，另一只手按住腰间储物袋，那里装着沈辰为她特制的催化符，此刻竟传来细微的灼痛感。
沈辰的喉结动了动。
他向前半步，靴底刚触到门内的地面，脚底就传来熟悉的麻痒——和源初星环实验场里的数据边界触感一模一样。现实只是另一个实验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我在星环里拆解符号时，总觉得那些碎片像在重复某种模式。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玄璃突然开口。
她收了剑，目光却更锐利，从你发现沈辰·变量3标记时，从你在炼丹房算出灵草配比与反应平衡常数不符时。她伸手碰了碰光雾里某个重叠的画面——那是三天前他们在秘境里用酒精风暴击退邪修的场景，画面里的竟在虚空中凝结成淡蓝色的分子式符号。
沈辰望着她指尖的光粒，突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释然：我总以为走出星环就跳出了棋盘，原来只是从内圈实验场换到了外圈。他抬起手，掌心的方程式光纹自动亮起，在光雾里画出一道银线——那是他最熟悉的置换反应式，可银线刚触到光雾，就像滴进热油的水，一声炸成细碎的星屑。
你已经走完了所有路径。
机械感的声音从光雾深处传来。
沈辰和玄璃同时转头，看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光雾中浮现。
那身影没有具体五官，轮廓里流淌着金色的法则符号，最显眼的是眉心的，像被刻进虚空的烙痕。
零号。沈辰脱口而出。
他在源初星环的核心数据库里见过这个编号——所有实验场的规则制定者，观测者的提线木偶。
零号的轮廓波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从变量1到变量3，你是第一个走到门的实验体。他的声音不再是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反而带着某种空洞的温柔，现在，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我还有选择吗？沈辰的手指攥紧了剑柄。
剑鞘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这让他想起第一次用这把剑时，玄璃说剑的温度，是握剑人的命。
此刻剑鞘是凉的，像他此刻的心跳——快得离谱，却异常清醒。
零号的轮廓里泛起涟漪：观测者需要一个变量终局。
你可以选择成为完美数据，让所有实验场按你的路径重复；或者他的声音低了低，瓦解整个实验场架构，包括你现在所在的。
光雾里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
沈辰看见自己在宗门大比上被嘲笑的脸，看见玄璃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染血的衣袖，看见星痕残魂最后消散前说的找到裂缝——那些被他视作的记忆，此刻都成了悬浮的数据流。
我选第三个选项。沈辰突然开口。
他松开剑柄，双手结出复杂的法印——那是他在星环里拆解符号时，从电子云模型里悟到的变量路径终局术。
灵力从丹田翻涌而出，顺着法印轨迹钻进光雾，像一把烧红的刀，切开了那些重叠的画面。
你疯了？玄璃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瓦解实验场会连你一起
我不是变量。沈辰打断她。
他望着光雾里自己的数据投影，突然笑了，我是变量的创造者。法印完成的刹那，他掌心的方程式光纹化作实质的银链，缠上最近的数据流。
那些本应稳固的符号开始扭曲，像被扔进酸液的金属，滋滋冒着青烟。
你终于找到了裂缝。
沙哑的声音从光雾深处传来。
沈辰抬头，看见一团淡紫色的雾气飘来——那是星痕的意识残片，比上次见面时更淡薄，几乎要透明。当年我被困在这里时，总以为在门后。他的声音带着叹息，真实的裂缝，在变量自己手里。
光雾突然剧烈震颤。
沈辰感觉有无数道视线刺进后背——那是观测者的法则之眼，在他瓦解实验场的瞬间，终于从幕后伸出了手。
你打破了闭环但你将何去何从？
这次的声音不像零号那样机械，更像某种古老存在的低语，带着震耳欲聋的嗡鸣。
沈辰的灵力运转突然受阻，法印险些溃散。
玄璃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按在他后心，她的灵力如清泉注入，帮他稳住了法印。
我将走出观测。沈辰咬着牙，法印又紧了几分。
门扉上的符号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更小的、——原来所谓的，不过是下一个循环的起点。
闭环空间开始崩解。
光雾里的画面一个接一个碎裂，像被风吹散的星屑。
零号的轮廓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串金色符号，消散前说：祝你找到真正的真实。
星痕的残魂飘到沈辰面前，雾气里泛起一丝笑意：替我看看裂缝外的世界。话音未落，他就像被风卷走的蒲公英，消失在虚空中。
玄璃的手突然收紧。
沈辰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某种力量拉扯，像要被扔进无尽的黑洞。
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玄璃的指尖还沾着之前战斗留下的血渍，此刻在崩解的光雾里泛着暖红。
你要走了吗？玄璃的声音里有他从未听过的颤抖。
她的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指节发白，我跟你一起
不行。沈辰摇头。
他能感觉到那股拉扯的力量只针对他——观测者的法则之眼或许追不上他，但会盯上所有与他相连的存在。这个实验场需要有人守护。他用拇指抹过她眼角的泪，等我找到答案
我等你。玄璃突然踮脚，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
这个动作快得像惊鸿，却让沈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退开半步，朝他用力点头：不管多久，我都会在裂缝这边等你。
意识被拉扯的力量突然加剧。
沈辰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只能看见玄璃的身影越来越小，像被按进了一块正在融化的水晶。
就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看见前方出现一道裂隙——黑色的裂隙边缘泛着银蓝的光，像一道被撕开的天幕。
欢迎回来真正的变量。
熟悉的声音从裂隙中传来。
那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琴弦，带着让沈辰喉头发哽的温度。
他突然想起前世在实验室熬夜时，导师拍他肩膀说小沈，你总爱找别人没走过的路——可此刻这声音，比导师的更温柔，更像他自己。
意识彻底坠入黑暗前，沈辰笑了。
这次，他要自己走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