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双足刚触到玄天大陆的土地，膝盖便不受控地一弯。
灵气入体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修炼出了幻觉——那本该如溪流般在经脉里奔涌的灵力，此刻像被撒了半袋明矾的浑水，黏滞得几乎要凝固。
指尖掐出的法诀在半空散成细碎金芒，连最基础的中和反应都需要调动三倍灵力才能完成。
沈辰？玄璃的手及时托住他肘弯，冰魄剑的寒光在两人身侧划出半圆。
她的眉峰拧成霜刃，灵气流速比星环囚笼里还慢三成。
话音未落，沈辰识海深处泛起涟漪。
星陨子的残魂从记忆碎片里浮出来，半透明的身影裹着星尘，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艰涩：织命者动手了。
不是封印。沈辰咬着牙直起身子，掌心按在胸口的法则反应炉印记上。
那里的纹路正随着心跳明暗交替，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他仰头望向天际，肉眼不可见的法则锁链正以苍梧山为中心向外蔓延，是法则的闭环——他在给整个世界套上化学方程式的等号，把所有可能的变量锁死。
玄璃的指尖掠过他手背，那里的皮肤正渗出细密汗珠。
她能清晰感知到沈辰体内翻涌的能量：实验体的自由意志、跃迁者的牺牲、还有那些刻在骨血里的化学方程式，此刻全在法则反应炉里剧烈碰撞，现在启动反应炉太冒险。她低声道，你的灵海还没完全适应跃迁后的负荷。
但再晚就没机会了。沈辰闭起眼，前世实验室里的场景突然闪现在眼前——那是他第一次用纳米催化剂让惰性气体参与反应时，导师说的话：当体系熵增到临界点，你需要的不是等待平衡，而是亲手打破它。他睁开眼时，瞳孔里跳动着暗金火焰，织命者想用闭环法则把我们困成死溶液，可我要当那个搅拌棒。
他盘坐在地，玄璃立刻在周围布下三重冰障。
法则反应炉的纹路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每一道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量子纠缠态的电子云。
沈辰的意识沉入灵海，那里悬浮着无数金色符文：置换反应的箭头、中和反应的等号、还有曾在星环里推导出的熵变公式，此刻正随着他的念头重新排列组合。
晶格共振，启动。他在心里默念，灵海中的熵变公式突然炸裂成万千光点。
这些光点穿透经脉，在体外构建出一道若有若无的伪法则场域，像给沈辰和玄璃套上了一层会呼吸的薄膜。
玄璃的冰魄剑突然轻鸣。
她看见自己的灵力顺着剑刃流入那层薄膜，原本滞涩的灵气竟开始缓慢流动，你在逆熵？
不是逆熵。沈辰额头沁出冷汗，伪法则场域边缘正与法则锁链激烈碰撞，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是给这潭死水加催化剂。他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亢奋，我要让天地间的灵气重新开始反应，不管是吸热还是放热——
方圆十里的空气突然震颤。
原本凝滞的灵气如被戳破的气球，地朝着沈辰所在的位置涌来。
枯草丛里的露珠蒸发成白雾，山涧的溪水突然沸腾，连玄璃冰障上的霜花都开始融化。
与此同时，苍梧山山门处。
秦九霄的剑穗突然绷直如弦。
他正举着斩妖剑，剑尖抵住一名法则使者的咽喉——那东西浑身裹着银灰色法则纹路，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但此刻，秦九霄的注意力完全被山后传来的灵气异动吸引。
停手！他突然收剑后退三步，法则使者趁机扑来，却被他反手甩出的符篆炸得踉跄。
秦九霄抹了把嘴角的血，朝着身后弟子吼：守好山门！转身时，腰间的通讯玉符正疯狂发烫——那是沈辰留给他的特殊标记，此刻正随着灵气波动发出蜂鸣。
这股力量他踩着飞叶跃上树梢，远远望见山坳处的光雾。
原本被法则锁链压得低垂的灵气，此刻正以那片光雾为中心向上翻涌，像极了前世看过的化学实验里，浓硫酸遇水时腾起的白雾。
沈辰。秦九霄握紧斩妖剑，剑鸣声里带着笑意，你到底带回来什么宝贝？
他脚尖一点，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光雾方向。
而在山坳处，沈辰的伪法则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法则锁链被撕开的裂缝里，漏出几缕真正的玄天灵气，那些灵气触碰到场域的瞬间便开始剧烈反应：氧气与氢气结合成水珠，二氧化碳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连最惰性的氮气都被激发成淡紫色光带。
成了玄璃扶住几乎要栽倒的沈辰。
她能感觉到，场域边缘的法则锁链正在崩解，虽然慢得像蜗牛爬，但确实在崩解。
但下一秒，天地突然陷入黑暗。
织命者的身影撕裂虚空降临，他的法则长袍上布满星图，双眼燃烧着宇宙坍缩时的火光。
沈辰抬头，看见对方脚下踩着的，正是那道原本细如游丝的法则锁链，此刻已粗如巨蟒，你逃不掉的，沈辰。织命者的声音像冰川碎裂，这方世界的法则由我书写，你的小把戏——
是小把戏吗？沈辰突然笑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反手握住玄璃的手，两人掌心的法则反应炉印记同时亮起，但你看，你的锁链在融化。
织命者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确实看见，自己的法则锁链触碰到沈辰体外场域的部分，正像蜡烛遇火般缓缓消融。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被消融的锁链碎片竟没有消失，反而融入了沈辰的场域，成了新的反应原料。
你在用我的法则养你的场域？
化学里有个概念叫自催化反应沈辰的声音越来越稳，伪法则场域的光雾已经蔓延到十里外，反应物本身能加速反应进行——你的锁链，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远处突然传来剑鸣。
秦九霄的身影破雾而来，他的斩妖剑上缠着淡金色符篆，正是沈辰教他的催化连锁阵。
在他身后，二十名天火峰弟子呈星芒状散开，每人手中都举着刻满反应式的法器。
法则使者，交给我。秦九霄朝沈辰点头，转身时手中符篆炸裂成万千火星。
那些火星落在地上，立刻触发连锁反应：泥土里的金属矿被电解成金属离子，空气中的氧气被激发成臭氧，连法则使者脚下的岩石都开始分解成二氧化硅和金属氧化物。
这是灵力催化？玄璃挑眉。
他把我教的反应速率与催化剂理论，做成了实战阵法。沈辰眼底泛起欣慰，好小子。
法则使者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试图用法则锁链束缚秦九霄，却见对方反手甩出一把白色粉末——那是沈辰给的高纯度二氧化锰。
粉末遇灵气瞬间，周围的过氧化氢（灵气中天然存在的活性氧）开始剧烈分解，氧气洪流裹着水蒸气势不可挡地冲来。
法则使者的半张脸被气浪掀飞。
秦九霄踩着气浪跃到它头顶，斩妖剑划出完美的弧线：沈辰说过，没有不能分解的物质，只有不够强的催化剂。
剑落，法则使者的身影彻底崩解成法则碎片，其中一部分竟朝着沈辰的场域飘去，被光雾温柔包裹。
织命者的法则长袍无风自动。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的可怕——对方不是在对抗法则，而是在将法则本身变成反应原料。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裂痕。
沈辰望着对方，伸手接住一片飘来的法则碎片。
那碎片在他掌心融化，变成一串金色的化学符号。
他抬头时，眼中的暗金火焰已经烧穿了所有阴霾：不，我只是在做实验。他说，而现在，实验才刚刚开始。
远处，秦九霄带着弟子们赶到。
他们望着沈辰体外的光雾，望着正在崩解的法则锁链，望着那个站在光雾中心的身影，突然同时单膝跪地。
山风掠过，卷起沈辰的衣摆。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法则反应炉印记，那里的纹路正在重新排列组合，像在书写新的方程式。
欢迎来到他低声道，我的实验室。
而在他识海深处，法则反应炉的核心位置，一串新的等式正在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