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恩一马当先，他用力一夹乌角的腹部，这头雄壮霸气的麋鹿之王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乌角那黑如陨铁、闪烁着能量弧光的巨大鹿角左右横扫，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迎面冲来的八足剃刀虫，无论是跃起的还是爬行的，在接触到鹿角的瞬间，要么被恐怖的能量炸成碎片，要么如同枯草般被轻易扫飞。乌角每一次甩头，每一次踏步，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甲壳崩解的噪音，硬生生在密集的怪物潮中清出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紧随其后，三百多头能量鹿角闪烁的变异麋鹿，以及五百名如同钢铁堡垒般的重装骑兵，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死亡洪流，狠狠撞入了黑色的潮水之中。
铁蹄践踏，鹿角挑刺，战锤挥砸，长剑劈砍。这支混合骑兵队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怪物的浪潮上。他们在佩恩的带领下，并不追求深入，而是在阵地前沿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如同最有效的犁铧，将密集的异形怪物反复碾压、搅碎。铁蹄之下，剃刀虫的残肢断臂四处飞溅，硬生生遏制住了它们前进的势头。
阵地内，压力骤减的火枪手和炮兵们争分夺秒。他们飞快地拖开受伤的同伴，将炸膛的残骸清理出去，后勤兵扛着备用火枪和成箱的弹药飞奔而至。炮手们则用沾水的拖布拼命给过热炮身降温，检查裂缝，更换那些出现裂纹的火炮。汗水、血水、硝烟混合在一起，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与时间赛跑。
当佩恩感觉麾下骑士和麋鹿的冲锋势头开始因疲惫和消耗而减弱，而阵亡的怪物已经层层叠叠铺满了阵地前方时，他猛地调转乌角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的呼啸。
如同来时一样迅猛，骑兵队伍再次撕裂怪物们的侧翼，如同一道回旋的利刃，干净利落地撤回了阵线之后。
他们刚刚踏回安全区，身后，喘息已定的火枪阵列再次爆发出雷霆般的轰鸣。
“砰砰砰——轰！”
熟悉的炸豆子般密集的爆响重新成为战场的主旋律，炽热的金属风暴再次泼洒向因为骑兵冲阵而略显混乱的怪物潮。
佩恩拄着刚刚换上的新剑，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在重新组织的火力下再次成片倒下的怪物，眼神冰冷而坚定。他就这样坚守在阵地的最前方，一次次的率领骑兵发起决死冲锋，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为远程火力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周而复始，疯狂地消耗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怪物生命。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撕裂了空气，硝烟与血腥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帷幕，笼罩着摇摇欲坠的车阵防线。佩恩屹立在指挥车上，冰冷的视线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盯住那片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怪群。
“看到了吗？那些在剃刀虫和跳跃魔身后蠕动的长条影子……”他对着身旁的传令兵低吼，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液毒虫。就是它们，啃穿了兴登堡的钢铁大门。不能让它们靠近车阵五十步内！”
他猛地转身，对着后方炮位挥舞着手臂，动作凌厉如鹰：“火炮！抬高仰角！给我轰击阵中和后排队列，把它们掐死在半路上！正前方，交给火枪阵列和步战勇士！”
“遵命，大人！”传令兵嘶哑地回应，连滚带爬地冲向炮兵阵地。
命令迅速得到执行。火炮的轰鸣声调发生了变化，弹道变得更高更弯曲，黑色的铁弹丸划破天际，如同死神的镰刀般落入怪物浪潮的后半部分。隐约可见那些如同巨大蛞蝓般的液毒虫在爆炸中扭曲、迸溅出绿色的汁液。
然而，前方的压力骤增。数千头巨獠兽，如同披着骨甲的活动塔楼，迈着让大地震颤的步伐，硬顶着霰弹和火枪的齐射，冲到了阵前。它们实在是太庞大了，厚重的甲壳和肌肉成了最好的盾牌。
“砰！砰！砰！”火枪阵列喷吐出致命的火焰，铅弹密集地撞击在巨獠兽身上，溅起无数血花和骨屑。一头巨獠兽的眼睛被数发子弹同时命中，瞬间爆裂成一团浆糊，它发出痛苦的哀嚎，如同山崩般轰然倒地，压倒了一片躲闪不及的小型剃刀虫。另一头的腿被火炮直接命中，断肢飞溅，但它仍用残肢和獠牙拖拽着庞大的身躯，疯狂地向前爬行。更有甚者，身体接连被七八枚炮弹碎片击中，血肉模糊，却依然咆哮着前进，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不死怪物。
它们用身躯吸收了黑泽军团绝大部分的火力。
佩恩的瞳孔收缩，他看到在巨獠兽用生命开辟的通道后方，那片绿色的阴影正在加速逼近，已经进入了预判的射程。
“时候到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压过战场的喧嚣，“所有单位！放弃防线！交替射击，缓缓后撤！民夫队先行，带上所有粮草和弹药车辆，立刻退入卡廷森林，我们此前打通的车道！快！”
号角声凄厉地响起，代表着撤退与转移。
早已待命的民夫和后勤人员立刻行动起来，鞭子抽打驮兽的声音、车轮滚动的吱嘎声、军官的催促声混杂一片。车队如同一条受惊的长蛇，开始向不远处幽暗的森林蜿蜒退去。
康格伦子爵浑身浴血，策马冲到佩恩近前：“伯爵！前线要破了吗？”
“执行命令，康格伦！按照此前的计划来，死守阵地，我们必死。”佩恩头也不回，目光依旧锁定着战场，“你的任务是确保补给线和民夫的安全！怪物的小股部队已经开始渗透，保护好我们的生命线！向预定集结点撤退，快！”
康格伦咬了咬牙，看到佩恩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重重捶了一下胸甲：“以我的荣誉起誓！你多保重！”说完，他调转马头，大声呼喝着麾下的士兵，向着车队的方向追去。
阵地上，战斗人员且战且走，火枪兵分成三列，轮番装填、射击、后退，动作娴熟而迅捷，尽力延缓着怪物的冲击。但失去了车阵的庇护，伤亡开始加剧。
就在这时，怪群深处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呼啸声。
无数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毒液，如同死亡的暴雨般从天空倾泻而下！
“躲避！”佩恩厉声警告。
得益于提前的后撤命令，大部分士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液覆盖的核心区域。但原先的车阵防线瞬间成了地狱景象。木质的大车在刺鼻的白烟中迅速被腐蚀、溶解，那些来不及拖走的火炮被毒液沾染，金属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竟也变得坑坑洼洼。
“放弃所有重武器！所有战斗人员，全速退入卡廷森林！”佩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这些火炮是领地宝贵的财富，但此刻，人命更重要。
他翻身跃上自己那头格外雄壮的麋鹿之王，麋鹿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嘶鸣。“麋鹿骑兵，随我断后！”他高举长剑，剑刃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让这些怪物尝尝，在黑泽领的森林边缘，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骑兵们齐声呐喊，聚集在佩恩身后，他们胯下的麋鹿灵活而迅捷，适合在复杂林地间穿梭。
当黑压压的怪物浪潮最终吞没了空无一人的车阵，践踏着废弃的车辆和火炮时，佩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猛地将火把掷向脚下早已浸透火油的引线。
“轰——！”
一条火蛇瞬间窜起，并以惊人的速度沿着预设的沟渠蔓延，瞬间将整个废弃车阵变成了燃烧的炼狱！火焰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甚至让远处的佩恩都感到脸颊发烫。
怪物们发出混乱的嘶吼，但它们对火焰似乎并无太多畏惧，依旧疯狂涌入火场。
佩恩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爆。”
他的低语仿佛是一个信号。
下一刻，地动山摇！
预先埋设在车阵下方和废弃车辆中的大量地雷、炸药包、被火焰同时引爆！震耳欲聋的巨响连成一片，巨大的火球裹挟着破碎的肢体、扭曲的金属和燃烧的木板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小型的蘑菇云。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向外扩散，将靠近的怪物撕成碎片。
一时间，天地失色，只剩下爆炸的轰鸣和冲天的火光。这玉石俱焚的一击，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造成无数死伤。熊熊燃烧的火焰和弥漫的硝烟，暂时阻隔了后续怪物的视线和道路。
“走！”佩恩毫不留恋这壮观的毁灭景象，一拉缰绳，麋鹿灵巧地转身，载着他如同一道闪电，率领着断后的骑兵们，迅速没入了卡廷森林幽暗的入口。森林如同张开的巨口，很快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身后那片依然在燃烧、爆炸、充斥着怪物哀嚎的死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