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又添了一张椅子。
三只小狐狸坐在一起,但他们罕见地没有聊天,气氛有点沉闷。
“咳咳。”
燕赤霞打破僵局:“小舜,你能化形成功,为师很高兴。但你居然是个带把的,为师很不满意。”
“嘰——”
小华跳起来,用手刀打在燕赤霞后颈上。这般大不敬的做法,也唯有她敢那么做。
“都已经化形了,怎的还喜欢狐叫?等你去了青丘,只怕要被其他狐取笑。”
星黎面无表情地吃著水果,崩出这句冰冷的话。
“我才不去青丘,我要和主人永远在一起,嘰嘰嘰嘰嘰嘰!”小华囂张地挥了挥粉拳。
“可是月狐王说得对,青丘才是对你们最好的地方,我想,李观也是这么想的。”星黎丝毫没有被她威胁道。
此话一出,眾妖都把目光看向李观,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李观默默地喝酒,今日的酒菜都是小钻风从集市中现卖的。本来目的,也是为了庆祝小舜化形成功。
但如今,酒菜尚温,气氛却热烈不起来。
“青丘的確是个好去处。”他说道。
“主人!”小华尖叫道。
“但去与不去,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愿。”
李观笑道:“若你们不愿去,不管他来多少人,拼著性命,我也会將他们拦下!”
虽然那月狐王说得没错,三只狐狸年岁尚幼,身为大人,是应该抉择他们的未来。
但李观不愿意这么做,帮別人做决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更何况,李观从未將他们当做自己的奴僕,而是家人。
家人当然会分开,但谁敢强行带走他的家人,即便是青丘,他也会以命相搏。
“嘰——主人最好了!”小华喜笑顏开,帮李观满上一杯酒。
小顏看著主动倒酒的小顏,心想这几日的调教还是很有成果的。
可惜世事无常,如今小华和小舜也被月狐王发现了。
若我们三只都被掳走,主人岂不是很可怜?
嗯,还有星黎姐姐和燕赤霞陪著他,虽然燕赤霞不太靠谱,星黎姐姐很毒舌,但確实是值得託付的人呢。
“李观!你不是说你家三只狐狸都是母的吗?你还我的好弟子!”
燕赤霞又把话题引回来,他对在饭桌上议事的习惯颇为不满,可惜架不住大家都喜欢这么做。
如果不参加,便错过了家庭会议,也丧失自己宝贵的投票权。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每天陪这帮人吃饭,但脾气很暴躁便是了。
“喂,你的好弟子不就在眼前?怎么公的就不是你徒弟了?”李观拍著桌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燕赤霞矢口否认。
李观满饮一杯酒,又看向小舜,嘆了口气:“不过,你这事儿確实不地道儿!当初不是说好公的站左侧,母的站右侧吗?”
小舜眼睛看向別处:“我当时太害怕了”
当时它正受箭伤,生命垂危,虽得李观相救,但在被问及性別时,作为唯一的公狐,难免忐忑不安,生怕会遭到遗弃。
而且,彼时它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此生竟有化形的机缘。
李观又恶狠狠地望向小顏和小华:“你俩真的不知情?”
两只狐狸疯狂摇头,小华道:“我们又不像人类,经常相约一起尿尿的他说是二姐,我便唤他二姐了唄。”
“唉——”李观长吁短嘆,一杯接著一杯,感嘆著狐心不古。 燕赤霞表示要出去冷静一会儿,隨即飘出去晒月光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蕴养,他已能达到夜游的境界,偶尔会晚上去山涧赏玩,只是不能暴露在烈日下而已。
李观也隨他去,反正他也不能陪自己喝酒。
而且他知道,燕赤霞的忧愁,並不止是小舜是公狐狸那么简单。
今晚,恐怕谁的心情都不好,虽然李观表达了自己的態度,但青丘的分量,大家都心知肚明。
离別,仿佛被悬在了时间的终点,无论是否愿往,都不可避免的被推著往前走去。
难道真的要看著李观和青丘强者死战吗?
对这压抑的氛围,大家都有自己排解的方式,倒也没必要非得聚在一起。
譬如那星黎,便插回树上看星星去了。
她说“分离”其实是一件顶寻常的事儿,燕赤霞常在山上修道,看不开便算了。
怎么你李观当了几十年的勾死人,也看不开?
对此,李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一杯杯的喝著闷酒。
九霄阁,玄机室。
佝僂乖张的天机老人坐在一玄妙的阵法中央,但见地面刻有八卦九宫格,对应著李观前世的生辰八字。
这生辰八字,自然是崔鈺给他的。
李观虽为鬼差,但仍是阳寿墮尽的阴魂之躯,命理与前世存在一丝极为微弱的因果。
而这丝因果的具象,
或是地球上某个公募中孤零零的骨灰盒,
或是几百年前读书时留下的档案,
或许,是李观睡梦中的梦囈
极其微弱,但仍然存在。
或许隨著时间流逝,当世上所有痕跡被全部抹去时,这丝因果才会断绝。
但现在,天机老人正循著这丝因果,找到了李观应誓之身。
“可以开始了,黎贤侄。”他睁开浑浊的双目,语气乾涩的说道。
“辛苦师叔,对了,那廝身旁有一精怪,颇善瞒天过海之术,曾在我的七星龙渊剑下帮那廝挡了一剑,此次不会再有紕漏吧?”黎炙问道。
“龙渊剑乃是命运之剑,应兆的乃是未来之果。但贫道以那廝的生辰八字为引,借云笈七笺秘法,將其过去也锁死!断无差池!”玄机道人说道。
“如此甚好。”
黎炙淡然道,隨后又毕恭毕敬地朝角落处,正在假寐的老者深鞠一躬。
“金长老,请汝试剑!”他奉上了七星龙渊剑。
面前此人乃是九霄阁的太上长老,不仅凝聚阳神,还度过了一重雷劫,证得剑仙之名。
他若出手,此番斩杀李观,便万无一失了。
但见那金长老缓缓睁开双目,眼神中带著一丝讥讽:“对付一个小妖,还需要废这般功夫。”
黎炙缓缓说道:“那廝一直藏於果山妖魔之地,我只得出此下策。虽使得道心蒙尘,然为了追回宗门之物,也在所不惜了。”
金长老笑道:“我听闻你前些日子找到过他,非但未曾拿下,反而吃了不小的亏?”
黎炙拳头紧握,指甲也嵌入肉中。
“不错那廝的道法颇为诡异,尤其是那缕鬼火,不知是否传承於地藏王菩萨。”
那日,被火莲业火焚尽气运,使他平白损失十数年之功,这是他的逆鳞。
此事他还未敢向宗门匯报,否则將会引起震怒。
而且若被玄阴宗的琉璃公主、神霄阁的徐业平等人知晓,下一次的岐山守道,只怕便再无自己的机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