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冷笑道:“你们住持呢?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沙弥道:“住持要在前院接待香客,你若等他,起码得到半夜才得空閒。”他语气很是自得。
另一沙弥匆匆赶来,手里捧著三个箱子,摞起来比他人还要高。
俩沙弥把三个箱子在面前摆好,慢悠悠地说道:“尊敬的贵客,我等遵从住持法旨,特奉上薄礼三箱,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请直言相告。”
燕赤霞沉声道:“我们到此,不是来收礼的!”
沙弥似乎早预料到其会如此说,笑道:“贵客看了自然会明白。”
说罢,打开第一个箱子。但见其中整齐地叠著两件对襟短褂,金丝描边,玉石点漆,一看便是不同凡响的宝衣。
“这是,罗汉褂?”李观认出了这件僧衣。
罗汉褂是僧人的贴身內搭服饰。若是正式场合,僧人会在其外披上一层庄严的袈裟。而体力劳作时,则外穿一套简朴的纳衣。因其短小轻便,深受僧人喜爱。
只是这套罗汉褂,却显得过於奢华了。
沙弥合手诵道:“施主好眼力,此乃我寺活佛亲自开光的八功德褂。穿上后,周身三尺內邪祟退散,万法不侵。我家住持观二位佛缘深厚,特令我取来送於二位。”
李观轻抚僧衣,果然触感柔腻如水,更具有静心凝神的奇效。想来与他的那件青华玄阴氅类似,穿上身后,一般的法术神通將难以伤身。
这份礼物,对於他和燕赤霞这种常年走南闯北的人来说,確实令人难以抗拒。
燕赤霞忽然道:“老李,你看这金丝!”
李观这才留意到,这件八功德褂之所以如此神妙,多半归功於这些金丝。只见它们细如髮丝,却如同呼吸般缓缓流动,显得颇为奇异。
沙弥笑道:“大人好眼力,这金丝乃是活佛以无量功德所织,每日只能產一寸。要製成这套八功德褂,不知耗费了多少年岁。”
李观与燕赤霞对视一眼。
他们二人才首次拜山,对方便奉上宝衣,已是颇为深厚的情谊了。若非上山时便带著仇恨,一般人哪能承受如此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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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这第一个箱子里便有如此异宝,之后两个箱子又装著什么呢?
但俩人仍旧不动声色,將八功德褂又放回箱內。
燕赤霞嫉恶如仇自不必说。而李观已有了玄阴氅,確实瞧不上这功德褂,把玩一番也只是为了增长见识罢了。
小沙弥见二人无动於衷,神色有些讶异,但还是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但见其中只摆著一个铁钵盂,以及破烂流丟一口钟。比起第一个箱子,倒显得简陋了不少。
然小沙弥神情却更为庄重,他双膝跪地,小心捧起钵盂,痴痴的说道:
“当年,阿难陀尊者路经此地,见生灵蒙昧,眾生皆苦,遂化身头陀行者点化世人。但三衣、一坐食、次第乞,苦歷七十三年后圆寂。后人持他所留的僧衣和钵盂,建起这座天宝禪寺。”
得道高僧留下僧衣和钵盂,往往有传下衣钵的意思,想来这座禪院便是那阿难陀尊者在阳间的香火道场了。
再加上小沙弥那虔诚至极的神情,使得李观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一座庄严宝剎。 然而,四周瀰漫的血腥气息和浓重的煞气,无时无刻不提醒著他,此地乃是一个阴森的魔窟!
小沙弥继续说道:“五十二年前,清河泛滥,黄龙成灾,我寺僧人出山救灾,死伤七十余僧。是文殊菩萨显身济世,以无量法力在钵盂底下刻上【功德无量】四字。”
他眼眶翻红,双手微微颤抖,仿佛捧著的是一座大山。
“二十四年前”
“够了!”燕赤霞蹙眉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观直视著小沙弥,小沙弥也平淡的直视著他。
良久,李观才微笑道:“燕兄还不明白?他无非是想说,此禪院乃是灵山阿难陀尊者的香火道场,还有文殊菩萨背书,绝不似凡间那些乡野寺庙我等若要在此地撒野,最好掂量清楚。小沙弥,是也不是?”
沙弥小心地放下钵盂,神情也恢復如初:“这是施主的臆测,我可没那么说。”
李观笑道:“若非如此,难道这钵盂难道也是送我们的礼物?不过一个可不够分,劳烦小哥你去再取一个来,最好也要有什么菩萨的刻字。”
“你!粗鄙,粗鄙之人。”
小沙弥面目变得可憎,另一沙弥悄悄把装著钵盂的箱子锁好,捧出去了。
此刻面前,只剩第三个箱子尚未打开。
那沙弥深吸一口气,打开箱子,但见其中並无金银財帛,也无铁器丹书,而是灰扑扑的一堆灰,颇为诡异。
“这是何意?”燕赤霞问道。
小沙弥老实地回答:“我家住持说,二位施主得了这箱东西,自会离去了。”说罢,小脚抹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燕赤霞捻著灰,轻轻闻了闻,疑惑道:“骨灰?”
穿堂风带著寒意,吹动门扉吱吱呀呀。哼哈二將的泥塑衣带飞腾,猎猎作响,涂著油彩的脸上,忽然变得怒目圆瞪,似地狱修罗一般。
“李兄,他们又与我打哑谜了,你能看出这是何意?”燕赤霞百思不得其解。
那第一个箱子里装著仙道至宝“八功德褂”,可以说是想结个善缘。不得不说,这天宝禪寺手笔还挺大,如此宝衣,一送便是两件。
第二个箱子,用心更为毒辣。
打架之前先礼后兵,双方划出道儿来,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是李观勾魂时常用的手段。
而沙弥所言的两个故事。第一个是为了告诫二人,此禪寺乃释迦牟尼佛坐下十大弟子阿难陀的香火道场。第二个则是表明,灵山並没有忘记这处地方。
用意已极其明显了——年轻人,莫要为了意气,连前途都不要了。尤其是燕赤霞正在积攒功德以待飞升,李观也是地藏王菩萨座下阴差,说起来也是佛家弟子。
这个理由,实在没人能够拒绝。
可惜,来人是燕赤霞!
而李观自从得了《驪山阴符玄妙真经》后,心態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可此刻,他却注视著第三个箱子,金色的夕阳洒在他寧静的脸上,宛如业火般燃烧,逐渐扭曲。
只因他看到骨灰上坐著三个人,正是徐家失踪的那一家三口,神情恐惧且迷茫,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