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露背朝天(1 / 1)

看了片刻后,瘦高个便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低声道:“是啊,如果有的选,就好了。”

话落之后,屋内便寂静了片刻。

李成安朝前走了一步,蹲下身,沉声问出了他最初就想问出的问题:“村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你这样的人?”

瘦高个想了想,回道:“约莫有十来个人,都藏在空屋子里头,旁的,我也就不清楚了。”

“他们也是来自河安村的?”

李成安继续追问。

瘦高个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们都是一群靠抢掠吃人过活的人,心里都提防着对方,所以都没接触过,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闻言,李成安深吸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江小岁:“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小岁自然知道。

他是想让自己问一问,关于她爹娘的事情。

但江小岁对那爹娘根本没什么情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李成安本想张口规劝她一番,但见她直接别开了头,只得叹了口气,重新回眸望向瘦高个。

“你可还有别的话想说?”

瘦高个并未立刻回答他,而是看向别开眼的江小岁,露了一个笑,道:“谢谢你的饼。”

说完这句之后,他这才似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般的道:“给我个痛快的吧。”

李成安点了点头,提起手中的腰刀,从对方左腋中线第四与第五肋骨之间斜向上方直刺了过去!

噗呲一声,刀锋贯穿了瘦高个的心脏。

这手法极快,致使瘦高个还没来得及察觉疼痛,便因缺氧开始丧失意识,没出十秒,他便躺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瘦高个死了之后,江小岁依旧没转过头。

她缓缓站起了身,用手捋了捋被血粘连在一起的头发。

这一过程中,她依旧是能嗅到那种浓烈的腥臭味儿,令她腹部翻腾,眉头紧皱。

但大抵是长时间待在屋内的缘故,她并不至于立马呕吐出来,有了些耐受性。

“成安哥,你现在还觉得,我们能逃远吗?”

江小岁边捋着头发,清理着血块,边轻声开口询问李成安。

“亦或者,我们逃了,能活下来吗?”

李成安没回话,而是低眸,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地上的瘦高个。

瘦高个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尽是笑意,似乎是死前,看到了什么一般。

听他半点声响也没有,江小岁便明白,他这是心中,有了答案。

她缓缓将手上刚从发丝上捋下来的血块擦在了裙裤上,轻声道:“我们去看看二娃叭。”

说罢,她抬脚就往里屋走去。

李成安也归了刀,提步跟上。

里屋和外屋,有一道泥墙隔着,泥墙当中,则有一道较窄,且挂着粗布门帘的门。

江小岁率先掀开了门帘,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里屋里头躺着三个人。

一个和瘦高个差不多着装打扮,满面污垢,头发乱糟糟的瘦汉子。

除此之外,则是一个妇人,与一个孩童。

两人江小岁都有些印象。

妇人是李增的婆娘,是他媳妇儿,名唤李兰。

她对其的印象是一个总是爱笑,额头时常挂汗,身上也常有厨烟气的和蔼妇人。

而那孩童,则是叫小石头。

她对小石头的印象,比那妇人还要多些。

因为石头很调皮,总流着清涕。

她记得自己刚被卖过来那会儿,小石头便总好奇的跑来看她。

而她见此,便用前世儿时玩的抛石子儿游戏,逗弄了他两下,他便经常来了。

甚至为了能跟她玩,还帮她做过不少粗活。

但不论是石头,还是那妇人,此时却都只是冷冰冰的躺在李增的怀里。

很显然,两人都已经死了。

石头脖子上有一个可见喉管的血窟窿,而妇人则是额头有一个被砸的血肉模糊的破洞。

李增环抱着两人,就那么愣愣的跪在地上,不哭,也不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也是没了气。

江小岁在李成安也进来之后,便缓步走上前,轻声唤道:“二娃?”

李增僵硬的转过了头。

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也空洞,麻木。

“是是小嫂子啊,小嫂子你怎么也来了?身上还这么多血,是受伤了吗?”

眼见对方勉强挤着笑,还关心自己,江小岁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不是我的血。”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说话间,李增便又收回了视线,垂了头,继续看着他怀中抱着的人。

见此,江小岁便明白,自己怕是不大适合安慰对方。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李成安。

李成安与之对视了一番,立马心领神会的走上前,拍了拍李增的肩膀。

“那些人都死了。”

李增闻言,身子一颤。

“都死了?”

李成安言简意赅地点头嗯了一声。

闻言,李增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沙哑的轻呼了一声:“大哥”

“我在,你说。”

李成安放缓了声音。

李增吞咽了一口唾沫,身子颤巍巍的抖着。

“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灾年的第三个年头,爹娘就没能熬过去”

“天灾也好,官爷也行,哪怕是人祸也罢,我只求它们能下手轻一点,可可小石头他们还是死了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啊!呜呜呜”

哽咽的呜咽断断续续的传出。

他看着怀中躺着的两具尸体,看着自己那被鲜血染红,满是茧子与裂纹的手心。

那是他常年劳作留下的。

曾经的他,每日颤颤巍巍的露背朝天,面朝黄土,辛勤播五谷,只想着多种一些粮食来。

哪怕灾年来了,也是更加拼命。

挑水,除草,照顾粮食,只想能有些粮食出来。

他本以为血汗能换来钱粮,养活爹娘。

但爹娘死了。

他以为,只要茧子够厚,就能替家里的人,抵住饥寒,隔开家破人亡。

可结果呢?

起早贪黑,最终却落得个,送走白发黑发人,尽数皆是个亡字。

他挽救不了谁,谁也护不住。

日头一天一天的过去,春夏秋冬,始终不变。

碌碌了半辈子,东边的太阳,也总会照常升起,可没照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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