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锤凿声已经在小店里响了起来。
陈顏戴著口罩,正埋头对付一块长条木板,资金有限,他请不起装修队,翻新的活儿只能自己来。
所幸开店这两年,对於木工的活陈顏也有所涉猎,操作起来並不困难。
他打算去掉些碍事的桌椅,添上些木製隔断,让这间小小的店面儘可能的看著精致一点。
木板在手中渐渐成型,一个翻新的典雅的柜檯有了轮廓。
“吱——嘎!”
这时,刺耳的剎车声在店门口响起,一辆灰扑扑的五菱小货车上,跳下来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挠了挠剃得发青的头皮,狐疑地打量著店面,里里外外透著股刚拾掇过的利落劲儿,还响著敲打声。
这不是说好了回收二手设备,准备关门大吉的吗,怎么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啊
汉子疑惑的探头进来,试探著喊了一嗓子:“陈老板?”
柜檯后面,陈顏的动作戛然而止,探出头看清来人,他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光顾著折腾翻新,把约好今天来收二手设备的李哥给忘到后脑勺去了!
“呦,李哥啊,您来的挺早啊。”陈顏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訕訕的笑了起来。
“嗨,这不是赶早不赶晚嘛,最近让我回收二手设备的店铺挺多的,生意难做啊”汉子和善的笑了笑。
“可不是嘛,一个不小心就得亏本。”陈顏赞同的点了点头,隨手抽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汉子。
汉子接过矿泉水,下巴点了点柜檯好奇问了一句:“不过陈老板,你这是”
“嗨,我这也就赶个新鲜,翻新一下小店。”
“翻新?”汉子拧开矿泉水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有些迟疑:“你不会还想继续干吧”
陈顏点了点头。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这不浪费时间吗。”汉子顿时有些上火,把矿泉水塞给了陈顏就准备上车离开。
干他们这行的,最烦的就是被客户忽悠,一来一回的,那都是油,现在油儿钱多贵啊。
“別別別,消消气李哥!”陈顏赶紧拦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盒烟,熟练地磕出两根递了过去:
“是我的不是!昨天本来铁了心要退租的,结果房东吃了碗我新琢磨的蛋炒饭,死活摁著我要再试俩月!你说这事儿闹的”
陈顏信口胡诌,脸不红心不跳。
“还有这事?”汉子眉毛一挑,半信半疑地接过烟叼上。
陈顏自己也叼了一根,刚摸出打火机,眼前毫无徵兆地闪过一行刺眼的文字:
【不要抽菸,不要抽菸,不要抽菸!!!】
三个血红的感嘆號像针一样扎眼,陈顏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把烟塞回了烟盒,接著刚才的话头:
“那可不!我新得的方子,就昨天试了试,那味儿,绝了!”
“房东说就凭这饭,我这店有爆红的相!”
“真有这么神?”汉子点著烟,吧嗒了两口,吐出了个烟圈,隨后一脸【你接著编,我再听】的看向了陈顏:“陈老板我总觉得你是在吹牛逼。
“嘿看您说的,我这么个浓眉大眼的傢伙怎么会吹牛逼呢。”陈顏不服气了,指了指一旁新换的座椅:“不信你试试不就得了嘛。”
“就一份蛋炒饭而已,你就当早餐了!”
“也行”汉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反正他出来的早也没吃饭,约的下一个客户还在两个小时之后,现在吃一口蛋炒饭倒是正好。
而且一份蛋炒饭能有几个钱
汉子无所谓的走进了小店,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墙上的菜单,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五,五十?!!”
啥地方啊,一份家常蛋炒饭敢卖五十?!
陈老板怎么不去抢呢?!
再往旁边一瞅,那什么“熟悉的味道”蛋炒饭,赫然標著一百!
汉子觉得自己的心臟突突的。
要不对方想要再坚持坚持呢,这感情是打算宰一波就跑啊!
黑店,这特么绝对是个黑店!
汉子觉得自己悟了,这陈老板看著挺老实的一人,这心是真黑啊!
有心想走吧
但看了看手里点燃的香菸和陈顏那期待的目光,他实在是有些迈不开腿。
都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你说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双手呢!
汉子看著窗外,惆悵的吸了口烟,他觉得自己大抵是被陈老板给算计了“那李哥,您看是来份『熟悉的味道』,还是『家常』的?”陈顏適时地搓著手,热情地问。
汉子一个哆嗦,赶忙回应:“家常的就行,家常的就行”
“好嘞,那李哥您先坐,几分钟就好!”陈顏热情的把汉子按在了椅子上,又送上了刚才那瓶矿泉水,转身乐呵呵的向著厨房走去。
虽然这新开张的第一个客人属於自己连哄带骗拉进来的。
但生意人的事情怎么能算忽悠呢,这完全是想让李哥体验一下美食带来的快乐呀,绝对不是为了什么情绪值!
在陈顏走进厨房之后,汉子深深的嘆了口气,鬱闷地拧开刚才那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得压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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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次的製作经验之后,陈顏的速度明显快上了不少,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他就端著蛋炒饭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份令人心折的品相。
米粒颗颗分明,裹著薄薄一层晶莹油润的金黄蛋衣,鬆散地堆叠著,宛如碎金。
葱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与鸡蛋的鹅黄交织,清新得赏心悦目。
最关键的是那刚离锅的、蓬勃的锅气,裹挟著难以言喻的浓郁香气,霸道地直衝李会文的鼻腔!
“嘶——”
李会文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气,那香气像是有生命的热流,瞬间在他鼻腔深处炸开,然后蛮横地一路向下,直衝肺腑,再狠狠撞进空空如也的胃袋!
唾液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胃里更是传来一阵清晰的、近乎痉挛的咕嚕声
“操这味儿”李会文眼睛都直了,死死盯著那盘近在咫尺的炒饭,之前的质疑和被宰的憋屈,在这纯粹的感官衝击下瞬间摇摇欲坠。
他嘴里喃喃著,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对这香气投降,“邪了门了,闻著还真真他娘的不一样”
他那只粗糙的大手,带著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迟疑和郑重,缓缓伸向了桌上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