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兰伯特的搜查骑士返回,将几封从贵族住所中搜出的信件呈上。
信上清楚写着:霍尔姆斯、克兰、博尔顿、哈洛夫、希曼。
信中详细记录了会议座次、发言顺序、骑士布防与对赤潮的舆论引导。
最后还附着一句:“若赤潮被袭击,即为天意,趁势夺权。”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更深的震惊。
四位贵族的脸色变得惨白,连脚都软了,几乎要跌坐在地。
“这不是我的信!”霍尔姆斯的声音颤斗,嘴角还在抽搐。
“那只是会议草案!”克兰急得几乎吼出来,额角青筋暴起。
“有人伪造我的印章!”哈洛夫满头大汗,话音发抖。
“你想污蔑我们!”
他们说着,却越说越乱,甚至直接跪下,双手发抖地举起信件,慌张解释自己是被冤枉的。
“我们从未想过背叛!”
“六皇子殿下才是发起人!”
几句慌乱的辩解在空荡的废墟中回荡,被冷风撕碎,显得格外无力。
哈洛夫低下头,手心攥得死紧,指甲陷进肉里,
希曼眼神躲闪,望向路易斯又不敢直视。
他们心底的恐惧和懊恼在扩散,早知道就不和阿斯塔这个疯子走那么近了。
若是被定勾结蛮族罪,他们的家族、封地、姓氏很可能都会在今夜之后被抹去。
更何况自己确实是被冤枉的,根本就没有勾结蛮族,只是想给赤潮一点麻烦而已。
兰伯特冷声回应:“每一封都带有印章与签名,若非亲笔,如何得来?”
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要哀求,低声辩解着:“求您再查清楚……也许是有人嫁祸……”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沉默。
其他的贵族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着不相信,毕竟证据和蛮族那边全部都对得上。
如今罪证越来越完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是阿斯塔的愚蠢,才引发了这场血色袭击。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火光映照着众人的脸。
这几位被指控的贵族呼吸急促,嘴唇发白,明明想辩解,却连话都说不出。
周围的贵族们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有人愤怒,有人庆幸,还有人暗暗低头,生怕被卷入这场审判之中。
角落里,受伤的赛弗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他已经明白阿斯塔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有时领地事务由他执行,知道阿斯塔在收拢蛮族,却没想到竟至此地步。
心如死灰,将责任拦到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教导错了。
赛弗目光转向一旁,那是阿斯塔的妻子与两个孩子,正瑟瑟发抖。
他清楚,这口锅不能让阿斯塔来背,否则皇子的名誉必毁,后人也活不下去。
自己无子,一直把阿斯塔当作亲子抚养……
血脉、名誉、帝国的体面,都在这一刻混杂成压在心头的重担。
想清楚一切后,赛弗缓缓站起,声音沙哑却坚决:“是我!是我背着殿下行事,与霍尔姆斯、克兰、博尔顿、哈洛夫、希曼勾结,与殿下无关。”
路易斯微微一怔,他通过每日情报系统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阿斯塔瞒着他做的。
而没想到这位老人竟能为那位六皇子做到如此地步,连身后名都不要了。
他心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佩服。
周围的贵族们也惊得瞠目结舌。
如今证据齐全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明白,真正能调动蛮族、密谋此事的只有阿斯塔一人,而这位老将竟甘愿揽下所有罪责。
人们低声惊叹,有人难以置信地摇头,更多的人暗自松了口气。
若真是皇子勾结蛮族袭击贵族,那事态太过可怕,只会将原本就不稳定的北境政局搅得更混乱。
而如今有个老将愿意背下所有罪名,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路易斯。
毕竟只有路易斯能做接下来的决定,将决定谁能活下去。
片刻的死寂后,路易斯终于站起身,平静说道:“六皇子殿下以身殉国,是帝国的烈士,然而叛徒与阴谋,必须清算。
他宣布道:“赛弗将军因受蛮族挑唆、误判局势,引发会议动乱,现自首伏罪,但由对帝国有功,送往帝都审判。
阿斯塔的妻子与子女一同护送回帝都安置。
霍尔姆斯、克兰、哈洛夫、希曼四家因鼓动与协助,列为共同责任方,立即处决。”
赛弗听到路易斯的判决,松了口气。
知道路易斯手下留情了,回到帝都,以他家族的势力是有机会活下去的,而阿斯塔的妻子与子女在帝都也跟有保障。
另一边听到“处决”二字,四人一开始竟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霍尔姆斯喃喃道:“处决……?”声音发虚,好象还在等人出面为他们说情。
直到赤潮骑士上前按住他们的肩膀,冰冷的甲胄摩擦声让他们彻底惊醒。
霍尔姆斯第一个反应过来,扑通跪地,连连磕头:“不,大人!我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
克兰的脸涨得通红,眼珠血丝密布:“请给我解释的机会,我只是奉命行事!殿下才是……”
但话没说完就被赤潮骑士重重一脚踹倒在地。
哈洛夫挣扎着怒吼:“你这个小毛孩没有资格审判北境荣誉贵族!我爷爷为公爵挡过箭!”
他的声音高亢,带着疯狂的求生欲。
最后一人希曼神情麻木,颤斗着闭上眼,仿佛认命般低声喃喃:“我就……”
四人被押跪在地,一个接一个。
求饶的、咒骂的、沉默的,情绪层层交织。
直到第一声刀鸣划破空气,血光喷溅在众人眼前。
兰伯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刀都快如闪电。
第二刀落下时,克兰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三刀伴随一声恐惧的哀嚎。
到第四刀时,希曼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血流顺着地砖裂缝蜿蜒成线,空气中的血腥气息更重了。
围观的贵族们,有人饶有兴趣,幸灾乐祸有人发抖低头,不敢再看。
靠近前排的几位贵族互相低语,“他们真该死”与“惩罚太重了”混杂在一起。
兰伯特收剑,沉默退后。
整片会场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血滴声。
所有人都明白,路易斯这一刀,不只是惩罚,而是宣告北境新的统治的开始。
路易斯只是淡淡地看着那片血光,眼神冷漠,神情不变。火焰在他身后跳动,映出金红的轮廓。
此刻过后,他已不再是赤潮领主,而是北境真正的主宰。
一个继埃德蒙公爵之后的北境之王,就此诞生。
…………
距离蛮族袭击的那夜已过去四天。北境重建会议,仍延期举行。
焚毁的庄园被临时修缮,屋顶支起新木梁,焦黑的石柱上还残留着火痕。
通过破裂的天窗,风雪灌入,吹动铁血帝国的龙旗。
贵族们神情紧张,有几位贵族还带着绷带入席。
每一个脚步声都在石砖上回荡,显得沉重又压抑。
主位上坐着那位年轻的领主——路易斯·卡尔文。
他身着黑红相间的军袍,北境之盾的徽章在胸前闪光。
虽然名义上仍只是伯爵,而且在北境重建会议中没有任何正式职位,但他就这么坐在主位上,没人敢多言。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那本该属于第六皇子的座位,如今除了路易斯已无人再能坐。
阿斯塔的尸体,随着押送赛弗的车队,已启程南下帝都。
大厅寂静,只有壁炉中燃烧的火声轻轻噼啪。
路易斯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帝国的局势,诸位也都清楚。
摄政王孤立,皇权衰微,南方诸省动荡,西境封锁粮线,而北境正是帝国最后的屏障。”
路易斯顿了顿,语气更缓:“六皇子殿下已逝,但我们还得接过他的责任,守护北境。
若再各自为政,北境随时可能化为废墟。所以我提议,我们应当同心协力,守护这片土地。”
“卡尔文伯爵说得对,北境必须团结!”约恩拍着桌子点头称赞。
而来自北境旧贵族的科里侯爵却只是含糊地“恩”了一声。
旁边的哈尔子爵咽下喉咙里的酒,强笑着说:“是啊,是啊,守护北境……”
东南部的赤潮附属领主们率先高声响应,神情真挚而兴奋。
他们早已见识过赤潮体制的好处,纷纷称赞路易斯是真正能带北境走出寒冬的人。
而旧贵族阵营的人则神色复杂,嘴角勉强牵动,低声应和,不敢表态。
空气中混合着敬畏与迟疑,可是于情于理无人敢反对这句话。
有人轻声叹息,有人抿着嘴,目光在桌面与路易斯之间游移。
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将他们的表情映成一片模糊。
随后路易斯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各方领主依次提出重建提案,空气立刻紧绷起来。
霍尔姆斯残党派的代表第一个起身,拱手说道:“北境各领应恢复自治,由各家自行征募军队,供养士卒。帝国监督即可,无须重置新的管理机构。”
他话音刚落,几名旧贵族便纷纷点头呼应:“没错,北境向来自给自足!”、“这是我们的传统!”
约恩微微皱眉,靠在椅背上低声说:“自给自足的结果,就是吃不起饭,你们什么实力没点数吗?敢说不跟赤潮买便宜粮食吗?”
他这两个问句,让场内一片尴尬。
紧接着,南方开拓派的一名中年伯爵站起,语气带着颤斗:“我认为,应当由帝都派监察团重新接管财政与防务,以彰显皇权!”
话音刚落,几乎全场陷入一瞬的安静,然后爆发出低语声。
“帝都?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了。”
“现在派人来北境,只会多一群吃白饭的。”
有人轻篾地嗤笑,更多人只是摇头叹气,显然觉得这话太脱离现实。
就在嘈杂声中,路易斯缓缓起身,手掌按在桌面上,冷静道:“由各领自愿添加北境重建同盟。
共享资源,协同防务,统一商道,我们不剥夺诸位的权利,只让北境的命运链接在一起。”
他目光扫过全场:“这不是命令,而是邀请,今日的条件,是最优的,大家要仔细考虑。”
“同盟……这听上去不坏。”
“赤潮体制或许真能让人活下去。”
一阵寂静之后,几名贵族低声交谈。
路易斯环视众人,微微颔首,然后朝布拉德利示意。
布拉德利起身,展开一卷羊皮卷,极具感染力地说道:“诸位,伯爵大人的同盟构想并非空谈,而是有具体的执行方案。
所有愿意添加的领地,将立即享有贸易优先权与物资援助,这并非施舍,而是合作。”
他看着手中的卷轴,娓娓道来:“北境物资理事厅将负责结算物资流向。
诸位可按份额领取粮食、木材、铁矿,并享受赤潮运输网络带来的低价贸易。添加同盟者,还可免去部分税赋,优先获得冬季供给。”
人群中发出低低的议论声,有贵族露出心动的表情,也有人皱眉计算。
那些擅于经商的贵族心中已经在盘算利润,因为他们是知道赤潮的产业完善且便捷,最重要是便宜。
而警剔者却在想:若理事厅掌控粮与铁,未来他们还剩下多少自主权?
“此外,”布拉德利语调一转,“军防体系将实行协同调度,诸位的军队仍由各自统率,但可获得赤潮提供的军械、药剂与训练支持。
我们将共同创建军校,共享军需。简单来说贵族的兵,不再孤军作战。”
几名来自边境的弱小领主交换眼神,显然被军需支持四个字打动。
可也有老贵族冷哼一声,协同防务?那不过是赤潮操控我们的骑士。
布拉德利继续道:“除此之外,还会设立商业联盟与北望娱乐厅。前者保证贸易安全,后者确保消息流通与日常的娱乐活动,还有节庆秩序。
诸位的名字、功绩与故事,将被吟游人传唱于全北境。”
有虚荣的贵族笑着低声说:“听起来……挺有好处的。”
布拉德利收卷,微微行礼:“这就是赤潮提出来的方案,合作、互助、共存。”
路易斯淡淡一笑:“诸位,我不会强求。这是自愿的。
但正如布拉德利所说,北境同盟的门永远为诸位敞开,只是条件不会一直这样慷慨。今日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他话音落下,大厅再次陷入沉默
议程在紧张的气氛中进入尾声,赤潮书记官上前,展开誓约羊皮卷,烛光映在上面闪闪发亮。
约恩第一个走上前去,毫不尤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心动的领主也相继签署,十馀人盖上家族印记,神情或坚定或忐忑。
其馀人则低头沉默,手指在膝上摩挲,不肯举笔,有人微微摇头,有人咬唇观望。
当最后一支笔放下,会议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全北境数得上号的贵族,半数签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