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林小灵熟门熟路地绕过侧殿，走入灵宠舍。
她从墙上取下一把大扫帚，开始清理被灵宠们拱到地面上的饲料残渣。
“小灵姐，早啊！”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小男孩，左手拿着一把大扫帚，右手拖着一个装垃圾的大竹筐，咧著嘴，笑着向她走来。
“早啊，石头。”林小灵应道。这个叫石头的男孩，和她一样，也是在等青玄宗收徒大会的。
平日闲聊，石头提过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山村，是四灵根资质，说家里费了很大劲才凑够路费让他来天工城碰碰运气。
虽然林小灵年纪比石头小一点，但她有修为在身，石头自然而然地就把她当大姐头看待，言语间多了几分尊敬。
石头走到林小灵旁边，把大竹筐放下，拿着扫帚熟练地清扫起来，动作麻利，显然也是做惯了活计的。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起来。
“小灵姐，你说，咱们要是真能被青玄宗选上，进了宗门，会被分去干什么活啊？”
石头一边将扫在一起的饲料残渣扫进簸箕，一边充满憧憬问道。
林小灵用扫帚，将一堆谷壳扫到一起，想了想道：“我听沐姐姐说，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多半会分配去种植药田，喂养灵兽，也可能是去矿脉挖矿，或者在一些作坊里帮忙炼制些基础东西。”
但她没说出口的是，杂役弟子基本是去当仆役，随从或者种植低等灵田，宗门待遇和资源比外门弟子低得多了。
“照看药田挺好！俺在家就常帮俺爹娘种庄稼。喂灵兽也行，就跟现在差不多，嘿嘿”。
“只要能留在宗门里修炼，干啥俺都愿意！”石头眼神清澈，带着对仙门最纯粹的向往，仿佛只要能踏入那道门槛，任何辛苦都不值一提。
林小灵看着他憨直乐观的样子，心里有些触动。她附和道：“嗯，只要能留下来，总有机会的。”
她知道，宗门之内，资源争夺、弟子间的倾轧，比想象的复杂。但此刻，她不愿打破石头那份简单的希望。
石头用力点头，黝黑的脸上认同：“小灵姐你说得对！只要能留下来，干啥都行！俺爹娘还等著俺出息呢！”他挥了一下扫帚，干劲更足了。
忙碌一整天，下工的时候，林小灵和石头道别，刚到侧殿大厅正准备往外走，抬眼却看见一群衣着华丽、气焰嚣张的世家子弟，正簇拥著两人往管事处的柜台走。
那几人声音不小，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
“哼，王兄的炼丹术，在天工城年轻一辈里也是排得上号的，有‘小丹痴’之名，岂是某些靠外物的家伙能比的？”
“就是！待会儿输了，看那李的还有什么脸面嚣张，等著赔钱磕头道歉吧！”
另一拨人显然不服，立刻反击道：
“嗤，不过是仗着多练了几年罢了！李师兄得了那“三转金丹阵”相助，如虎添翼！控火精准无比，炼丹效率倍增，岂是光靠手搓能比的？”
“就是，有便捷的法子不用，那不是傻吗？”
“三转金丹阵”？林小灵脚步一顿，心中升起疑惑。
她听说过这种阵法是这几年才流行的，好像是将高阶炼丹师的手法，预先模拟刻画到阵盘上，只要炼制者留意灵草融合程度，及时激发阵盘里刻画的手法，这能使成丹率提高。
难道这群人是要私下比斗炼丹？
她好奇走到一旁，找到熟悉的女使，低声询问道：“姐姐，那些人是在做什么呀？好像要比赛炼丹？”
那女使者看了看那群锦衣子弟，又看了看一脸好奇的林小灵，笑了笑，压低声音道。
“哦，你说他们啊”。是王家和李家的两位公子，平日里就不太对付，今天不知怎的杠上了，非要租个炼丹台比试一番，还下了不小的彩头呢”。
“这种事也不算少见，城内有些炼丹师解决恩怨或者比试切磋，都会来我们这儿租场地，交一笔灵石就行。”
见林小灵眼睛亮晶晶的，女使者好心提醒道：“你要想看？我们管事处的人，只要不影响正常事务，溜进去看是没人管的，不要钱。”
免费！
林小灵惊喜的，连忙道谢：“谢谢美女姐姐！我想去看看！”
“喏，他们租的是丙字三号平台，从走廊过去，右手边第三个入口就是。”女使者给她指了指路。
林小灵再次道谢，转身就朝着女使者指的方向快步走去。她找到了丙字三号平台的入口。
那是一个半开放式的观赛区，有十几级台阶向下，正下方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平台上、布置著两个标准炼丹位。
此刻比斗尚未正式开始，但台下已经稀稀拉拉坐了些闻讯赶来的看客。
她找了个靠后的位置站定，向下望去。
平台上，两位公子哥已经准备就绪。左边那锦蓝长袍的王公子，面色冷峻，正仔细地检查著面前一尊品相不俗的青铜丹炉，以及旁边摆放的数十种灵草材料，动作一丝不苟。
而右边那位穿着赤红劲装的李公子，则显得轻松许多，他甚至没有自带丹炉，使用的是平台提供的普通丹炉。
但他面前放置著一个巴掌大小、刻画著无数细密银色纹路的玉质阵盘，阵盘边缘镶嵌著几块灵石——便是那“三转金丹阵”！
“王兄，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省得待会儿输了难看，还要赔上那五百灵石！”李公子扬著下巴，语气带着挑衅。
王公子头也不抬，冷冷回道：“李师弟还是操心自己吧。丹道之基在于心、在于手，而非倚仗外物。投机取巧，终非正道！”
“哼！冥顽不灵！待我炼出品质更高的‘回气丹’，看你还有何话说！”李公子不屑地撇撇嘴。
很快，比斗开始。两人几乎同时点火预热丹炉。
王公子那边，只见他神情专注，指诀变幻，一丝丝灵力精准地打入丹炉下方的聚火口，操控着火焰由弱渐强，时而文火慢煨，时而武火急催，全凭自身对灵力的精妙掌控和对药性的理解。
而李公子则轻松许多。他先将所需药材投入丹炉，随后将玉质阵盘放置在丹炉下方，投入几块灵石。阵盘上的银色纹路瞬间亮起，散发出柔和的灵光，将丹炉底部笼罩。
火焰在阵法的调控下，几乎瞬间就达到了最佳状态，并且稳定得不可思议，无需他过多分心操控。他只需根据灵药变化，微调一下阵法输出的灵力强度即可。
林小灵在台上看得分明。不得不承认，这“三转金丹阵”的确便捷，极大地降低了对控火技巧的要求，使得炼丹过程变得轻松、稳定，成功率想必也会提升。
李公子的整个炼丹过程行云流水，显得游刃有余。
反观王公子，虽然手法纯熟，看得出功底扎实，但在控火上耗费了太多心力，显得有些吃力，速度也慢了一线。
几乎是同时，两人丹成开炉。
李公子丹炉中飞出五颗回气丹，其中四颗下品，一颗带着一道浅淡的纹路（接近中品）！
而王公子炉中，同样飞出五颗回气丹，却只有四颗下品，其中一颗药色泽略显黯淡，火候不足是次品丹。
胜负已分。
“哈哈哈！王兄，承让了！五百灵石，还有之前说好的，在‘醉仙楼’摆一桌赔罪，可别忘了！”李公子得意大笑，将那五颗丹药收起。
王公子脸色铁青，看着自己炼出的丹药，嘴唇紧抿，最终一言不发，重重地甩袖，将灵石扔在台上，转身便走。
他的追随者们也如同斗败的公鸡，悻悻跟上。
围观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大多都在感慨“三转金丹阵”的实用与强大。
“看到了吧？有这阵法辅助，效率高太多了！”
“是啊，看来以后炼丹，不弄个阵法还真不行了。”
林小灵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情有些复杂。她承认，那“三转金丹阵”确实便捷，对于低阶炼丹师而言，诱惑巨大，能快速提升成丹率和品质，也难怪会流行起来。
但是
她看着李公子那略显轻浮的笑容，再看看王公子虽然落败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便捷，不代表正确，更不代表长远。
她想起自己练习炼制凝血散、补血散时，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调整手法、感知药性变化的经历。那些看似繁琐、甚至痛苦的重复，让她对灵力的细微差别、对灵草在不同融合程度，有了自己的理解。
这种沉淀下来的经验，是任何阵法都无法赋予的。
阵法再精妙，也是固定的程序，是死的。过度依赖外物，固然能一时取巧，但也会磨钝了自身对灵草感知，限制了炼丹的发展。
想在丹道上走的长远，这种过于便捷的‘捷径’，恐怕反而会成为阻碍。
林小灵在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不会排斥学习和了解这些新事物，但她绝不会本末倒置，放弃对自身基础手法和丹道理解的锤炼。
她的路，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看完这场比斗，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涌上去恭维李公子或议论阵法，而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观赛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