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景仁宫中焦灼地等待着,她以为很快就能听到太后出手对付瑾妃的好消息。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寿康宫突然传出的消息——太后凤体违和,需静心调养,即日起闭宫谢客,任何人不得打扰。
“哐当——”皇后手中敲腿的如意小锤子掉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坐在凤榻上,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怎……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指尖冰凉。
她绝不相信太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恰好病倒。
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确实出手了,却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强行“请”去闭宫养病!
为了一个曹琴默,皇上竟然敢做到如此地步?
他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皇后思绪飞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言官御史们闻风而动的场面。
——大清以孝治天下!
皇上若真对太后有不敬或强迫之举,一旦传出风声,那些恪守礼法的御史言官岂会坐视不理?他们必定会连番上奏,措辞严厉的谏言奏折会如雪片般飞向养心殿,痛陈帝王失德,罔顾人伦。
“有亏孝道,何以治天下?”届时,不仅皇上声名受损,连朝局都可能因此动荡。
他难道都不担心的吗?
皇后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皇上对曹琴默的维护,竟已到了这种程度,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恐惧,这会是一个比华妃更难缠的对手,她不仅自己有脑子,还有皇帝的真心的偏爱!
而启祥宫内,曹琴默听闻太后“抱病静养”的消息,适时地在胤禛面前露出了惊愕与后怕。
她并未故作懵懂,而是直接挑明了担忧,毕竟一直她的表现都是聪慧的,这个时候装傻就不太符合她的人设了,她声音带着轻颤:
“皇上,太后娘娘病了,您还要她闭宫养病,不用嫔妃侍疾……难道之前那事,是太后娘娘对臣妾……”
她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一双美眸望向胤禛,里面盛满了震惊与寻求庇护的脆弱。
回应她的,是胤禛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坚定:“不要怕,默儿。有朕在,谁都不能伤你分毫。”这话,无异于默认了她的猜测。
曹琴默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却仍蹙着眉,表现出不解,一只手轻轻覆上自己已然隆起的小腹:“可是……为什么?这是您的骨肉,是太后的亲孙儿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胤禛的手也随之覆上她圆润的肚子,掌心感受着那孕育着生命的温热弧度。
他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锐利的冷意,随即又化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最终沉淀为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与受伤。
“是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低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般的迷茫,“或许在她心里,朕从来就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只有老十四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落寞,“难道是朕做错了什么,才这般没有父母缘份?”
看着他流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曹琴默面上却立刻换上了满含心疼与坚定的神色。
她抬起手,轻柔地抚平他微蹙的眉心,语气温柔而充满力量:
“皇上您这么好,文韬武略,勤政爱民,先帝爷正是看到了您的贤能与担当,才将这万里江山托付于您。那些认为您不好、不配的人,是他们有眼无珠,是他们心存偏私!您何必为这些不懂您的人伤怀?您还有臣妾,有温宜,有肚子里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我们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您身边,永远陪着您。”
胤禛沉默着,将头深深埋进她温热的肩颈处,呼吸间尽是她身上清浅的香气,仿佛借此汲取着某种支撑的力量。才闷闷地应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
“是啊,朕还有你们。”
这段时间朝堂上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准葛尔使者入宫求亲。
准噶尔遣使求亲,言词虽恭,实则试探。彼时年羹尧与敦亲王刚自西北边陲凯旋,军士疲惫,亟待休整。
且此二人近来气焰日盛,胤禛既不愿他们再打胜仗助长其威,又恐其战事万一失利折损天朝颜面,正是两难。
且那准噶尔汗王年事已高,行将就木,他膝下适龄公主更是无从谈起,最大的还不到五岁。
准格尔此番求亲,不过是想空手套白狼,占尽便宜,对大清没有任何好处就。
若允和亲,无异于割肉饲虎,毫无益处。
正当胤禛沉吟未决之际,富察家一位久已不闻战事的老将出列,声若洪钟:“皇上,奴才虽几年未出,然报国之心未冷!准噶尔狼子野心,岂容他肆意挑衅?奴才愿领兵前往,必当 戮力破敌,扬我国威,不负圣上重托!”
胤禛目光微动。
这些富察家的老将,能力自是毋庸置疑,昔日却多是八王党羽,之前他不敢用,然他清算八王后,这些人便纷纷称病隐退,令他无人可用,不得不倚重年羹尧等人。
如今竟主动请战,莫非是吉嫔在宫中平安产女,让富察家看到了转向的契机?
心念电转间,胤禛已有了决断,当即准奏。
点兵出征那日,这位富察老将军于校场之上,特意从一众低阶武官中点出一人随行。
那人官职卑微,不过是个从六品的武略佐领,名不见经传。
消息辗转传入深宫,曹琴默正看着嫂子递来的家书。
信中提及,那被点中的从六品武略佐领,正是她嫂子娘家那位颇有些勇力、却苦于出身,一直寻不着门路建功立业的小弟。
曹琴默放下信笺,指尖轻轻拂过已然显怀的腹部,唇边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先前胤禛说富察家这是在“投资”,她还将信将疑,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连她家中这般拐着弯的亲戚都照拂到了,可真是“诚意”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