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惊愕未消,一股尖锐的耳鸣猛地响起!
这耳鸣尖锐无比,不断回响,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到最后竟化作阵阵低吟。
李玄恍惚间,竟从其中听到了模糊的言语:
“…信…我…生…”
“…拜…得…救…”
“诚心实意…皈依…降…”
蛮横的眩晕感如海啸般骤然袭来,
李玄只觉眼前一黑,脚下虚浮,身躯一个跟跄向后倒去,手掌狼狈地撑住桌角才没栽倒。
“李玄?李玄?”
电话中秦戈听到了响动,连忙询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样!?”
询问的声音与窗外的雨声连成一片,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再加之耳畔的低吟,让李玄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沁满了血丝。
同时,他只觉手臂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却见一条青黑色的纹路从手臂浮现,朝着身躯蔓延开来…
“呃…”
李玄闷哼一声,颤斗着从桌上抓起一方铁盒,里面放着小半盒颜色青黑、气味奇异的烟丝。
这烟丝叫做寒鸦草,是安心凝神、驱邪散秽的草药。
两个月前他从一个老道士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用来压制自己的征状。
指尖哆嗦着将烟丝卷成粗糙的土烟,李玄连按几次打火机才将其点燃。
猛吸一口,一股奇异的、带着草木苦涩的冰凉感逆冲而上,直贯泥丸宫!
耳畔的呢喃和烦躁之感顿时消散了大半。
骼膊上的纹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呼……
他缓缓吐出烟雾,灰白色的烟气在昏暗的光线下袅袅升腾、盘旋、扩散。
就在烟气飘至前方空处时,李玄瞳孔猛地一缩!
那散逸的烟雾,竟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站立的人形轮廓!
他用力眨了下眼,再定睛看去——
烟气已然散开,空空如也,仿佛只是方才的不适带来的错觉。
啧!
李玄心头一沉。
这征状…
居然有愈演愈烈、隐隐压制不住的趋势!
转头看向铁盒中的烟丝,发现其只剩薄薄一层,至多再卷一支,李玄眉头微微皱起。
同时,他想起了当日老道士的言语:
“小兄弟,你这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啊,这玩意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我劝你还是早早想办法应对…”
“若是任其发展,浊气攻心,神智崩溃都是轻的,要是也成了脏东西,那就不好咯!”
如今寒鸦草所剩无几,还越来越弱,甚至手臂都开始出现青黑的纹路,这完全印证了那老道士的言语。
想着,他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臂,眉头皱的更紧。
若是发展下去。
自己…
会变成什么东西…
“李玄!李玄!你怎么样?!”
手中的电话还未挂断,传出秦局长焦急的声音:“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倒是说句话啊!”
“秦叔,我没事…”
李玄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刚才出了点事情,我马上过去…”
说罢他挂断电话,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装进口袋。
当拿起腰牌的刹那,李玄略微迟疑了一刹,结果还是将其揣进兜里,胡乱洗了把脸便冲了出去。
……
秋雨未歇,寒意渐浓。
古玩城深处,一幢飞檐斗拱的老宅门前人声鼎沸。
黄色的警戒线拉出老远,红蓝警灯无声地旋转,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血污混着雨水从老宅高高的石阶上蜿蜒流下,直直蜿蜒至街口,留下一道赤色的痕迹。
一只苍白浮肿的断手就丢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指尖的指甲脱落,皮肉糜烂,露出森白的指骨。
断手前方,是两道深深嵌入石缝、沾满碎肉组织的拖拽血痕!
朱漆大门虚掩着,法医正小心翼翼地从厚重的门板上取下半截手臂。
那手臂自肩胛处被生生撕断,断口参差不齐,骨茬和撕裂的筋肉清淅可见。
由于死后僵直,手掌的五指如铁钩般深深抠进了门板的木纹里。
门后,半截穿着深色衣服的男性躯干瘫在血泊中。
胸口被巨大的力量豁开,肋骨外翻,破碎的内脏散落一地,伤口处满是尖锐细密的齿痕,仿佛被野兽撕扯过一般!
最令人胆寒的是,头颅不翼而飞。
尸体自脖颈处被生生拧断,连带着脊骨不翼而飞,血迹一路朝着内堂延伸而去,看上去骇人无比。
“呕——”
几个年轻警员脸色惨白,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呕吐,鼻涕眼泪混着雨水糊了一脸。
秦戈站在雨棚下脸色铁青,双目布满血丝,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上次公寓凶杀案至今还没着落。
如今在古玩城居然发生了新的命案!
这让他这个当局长的脸往哪里放!?
上级部门得知消息后震怒无比,下了死命令,要求在48小时之内破案,到现在他还全无头绪!
更何况,外围还有一大群闻着味跑来,架着长枪短炮直播的媒体!
想着,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身后禁若寒蝉的下属们,声音压着怒意:“昨夜是谁在看守现场?!”
“报告局长…是…是小孙和小赵…”
一个警员硬着头皮回答。
“有人看守现场!还能发生这么大的事?!”
秦戈的声调陡然拔高,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人呢?!”
“不…不见了…”
警员咽了口唾沫,将一个装在物证袋里沾着泥污和暗红血迹的黑色证件皮套递了过去:“有兄弟在…在旁边小巷里…发现了小赵的证件…还…还有这个…”
他又递过来一个被踩得变形、屏幕碎裂的执法记录仪。
秦戈一把抓过物证袋。
证件上暗红的血迹已然半干,小赵年轻的面容在血迹下显得格外刺眼。
秦戈捏着证件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唇微微哆嗦着,正要说什么。
吱!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传来。
溅满泥水的的士粗暴地停在警戒线外。
一个身材壮硕,穿着皮衣的男子落车快步走来。
这男子头发蓬乱、面色苍白、胡子拉碴,粗暴的推开正在挡路直播的媒体,直接钻进警戒线,朝着现场走来。
“这不李玄吗?”
此时,身旁有人低声议论:“他不是停职休养了吗?过来什么?”
“是不是复职回来查案了…”
“开什么玩笑?精神失常朝着同事开枪,这么大的事情还敢让他复职?不怕被他犯病一枪崩了…”
话说到一半,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正看到秦戈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眼中带着不悦:“你们很闲吗?!”
“有议论同事的功夫还不如去找线索,杵在这里能破案?!”
呵斥之下,几人灰溜溜地低头散开。
“哟,秦叔…”
就在此时,李玄已经来在了秦戈面前,苍白的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正上火呢?”
秦戈是调查李玄父亲失踪案的刑警。
多亏有他接济才让李玄健康成长,顺利完成学业。
“什么时候了还嬉皮笑脸?!”
听到了李玄言语,秦戈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李玄一眼:“看看你的鬼样子,让你回家修养,不是让你自暴自弃!”
“当初警队大比武时,蝉联三次冠军的精神头呢?!”
“秦叔,好汉不提当年勇…”
李玄下意识的掏出香烟准备点上,在看到秦戈的眼神之后,又收了回去:“每天靠着安眠药和酒才能睡着,能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闻言,秦戈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李玄的肩膀:“知道你的状况不好,而且根据规定,是绝对不允许你参与案件调查的…”
“但情况你也知道,公寓的案子还没有进展,如今又添新案,上头只给了48小时…”
“最重要的是,你上次开枪后,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奇怪的液体和痕迹,而这痕迹,在这次的案件中也有!”
“再加之当时的法医老陈替你作保,说他的确感觉到有东西袭击…”
此言一出,李玄双眼圆睁。
他看着秦戈:“秦叔,你的意思是…”
“上头经过商议,你之前说的也不全部都是胡言乱语…”
秦戈点了点头:“所以决定给你个机会,把案子调查清楚…”
“谢秦叔!”
不等秦戈把话说完,李玄连忙开口。
“不急谢…”
秦戈打断了李玄的言语,他从口袋中掏出个硬皮证件:“上头对你处理还没解除,这次只是让你协助调查…”
“争点气,也不枉我替你向上面争取机会!”
李玄低头看了一眼,深蓝色的硬质封皮上,“调查顾问”四个烫金字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得,休息三个月,给我从队长干成编外了…”
李玄咧嘴一笑,忍不住摇了摇头:“也算吧,编外也比回家当精神病强…”
说着他晃了晃证件:“谢秦叔,得空我去家里找你喝酒…”
“谁是你叔!?”
秦戈眉头一拧,严肃道:“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得嘞!”
李玄应了一声,转身朝着案发现场的老宅走去。
当他看清那宅院的全貌时,身躯一怔,僵在了原地,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
不是因为门口那触目惊心的断手和血迹。
而是因为这座宅邸本身!
飞檐斗拱,朱漆大门,在惨白的警用照明灯下,门楣上方那块早已斑驳脱漆的匾额,清淅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李宅!
这与他梦境中那座的宅院,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