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缓缓抬头。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深深看了女娲一眼，又扫过下方祭坛上那道青衣身影。
随即，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向那冥冥中与自己圣位根基相连的人族气运长河。
就在方才玄都成功传法的刹那。
老子清淅地感知到，那原本稳稳加持于自身圣位、维系无为道境的三成人族气运，竟开始缓缓流失！
虽然速度不快，但趋势已然显现！
如今，天道运转之下，人族气运因玄都收徒传法而自然偏移。
此乃大势，非人力所能强行扭转。
强行阻拦，便是逆天而行。
届时，失去的恐怕就是缓慢流失气运了。
“唉”
一声极轻的叹息，自老子口中传出。
叹息声很淡，却清淅地响彻在每一位大能心神深处。
他最后看了一眼玄都，又看了看下方那亿亿万人族。
不再多言。
周身那与天道相合的无为道韵微微流转。
朴素道衣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了无痕迹。
太清圣人老子，离去了。
没有叱责，没有警告，只有那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
他就这样默然接受了人族气运的偏移，接受了玄都即将传法的事实。
这一幕，让所有暗中关注的大能心神剧震！
“太清圣人竟然退了？”
“连人族气运流失都能忍下？”
“无为之道，当真就如此顺其自然？”
一道道神识传递出难以置信的波动。
元始天尊的脸色，在老子叹息离去的瞬间，彻底阴沉到了极致！
“大兄！”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诸天庆云之上，玉清仙光剧烈翻涌，显露出主人内心滔天的怒火与憋屈！
大兄竟然就这么走了？
任由这玄都孽障胡作非为？任由人族气运流失？任由截教坐大？
这算什么？
无为？这分明是懦弱！是退缩！
元始天尊胸口剧烈起伏，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搅得周遭虚空寸寸碎裂！
一种被孤立的愤怒与寒意，涌上心头。
三清一体？
狗屁！
大兄眼中只有他那无为之道，何曾真正在乎过玉清道统？何曾在乎过盘古正宗的颜面？
通天就更不必说，早已与湿生卵化之辈为伍！
他元始，竟成了孤家寡人？
“好好得很！”
元始天尊几乎要气笑，脸色铁青。
他知道，再留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女娲那番话已将路堵死，老子默然退走，局势已定。
走！
必须走！
这东海之滨，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元始天尊狠狠一拂袖袍，诸天庆云爆发出璀灿光华，便要撞破虚空离去。
然而。
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波动，毫无征兆地自九天之上降临！
不是圣威，不是道韵。
而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天道意志！
“怎么回事？”
元始天尊身形猛然一顿，霍然抬头！
下方，玄都、三祖、亿万人族，乃至所有暗中窥探的大能。
皆在这一刻心神悸动，不约而同地望向苍穹！
只见东海之滨上空，那被先前诸圣气息搅乱的云气，此刻疯狂汇聚！
金光！
无量金光自虚无中涌现，起初只是丝丝缕缕，随即越聚越多，最终化作一片浩瀚无垠的金色海洋！
金光之中，大道符文隐现，天地规则共鸣，祥瑞之气弥漫八荒！
“这是天道功德？！”
有古老的大能神识发出惊骇的波动。
“怎么可能？此时此地，为何会有天道功德降临？”
“如此规模远超寻常降下的功德啊！”
惊呼声在暗中此起彼伏。
元始天尊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璀灿、越来越庞大的功德金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天道功德？
为何会在此刻降临？
是谁引动的？
他看向玄都。
难道是他收徒亿万人族，引动截教气运，天道认可？
不！
收徒传法，乃教化之功，或有微末功德，但绝不可能引动如此骇人的天象！
就在元始天尊心念电转，惊疑不定之际。
九天之上，那浩瀚无边的功德金云，终于彻底凝聚成形！
“轰！！！”
一声无形的巨响，仿佛敲击在洪荒所有生灵的神魂深处！
无量金光如天河倒悬，轰然垂落！
而功德垂落的目标，赫然是。
祭坛之巅，那道青衣身影！
玄都！
“什么？”
元始天尊失声脱口，威严的面容彻底僵住！
竟然真的是玄都！
他做了什么？竟能引动如此规模的天道功德？
在元始天尊，乃至所有大能不解的注视下。
浩瀚功德金光将玄都彻底笼罩。
金光之中，玄都身形缓缓悬浮而起。
而更让元始天尊道心震颤的是。
在那垂落的功德金光内核处，隐隐有一部虚幻的典籍虚影正在凝聚！
典籍之上，道纹天成，赫然是玄都方才传授给人族三祖的那部武道！
这是天道的认可！
“轰！！！”
元始天尊只觉一股逆血直冲顶门，道心剧震，诸天庆云明灭不定，几乎要当场溃散！
创造功法？
仅仅是为蝼蚁般的人族，创造了一部粗浅的、上限不过大罗金仙的功法？
天道竟然降下功德？
而且是如此规模！
这怎么可能？
人族算什么？
女娲抟土所造，跟脚浅薄，潜力有限，在洪荒万族中不过是血食粮资般的存在！
为他们创造功法，也能算功德？也能得天道如此青睐？
那他们三清，盘古正宗，开天功德所钟，修行无尽岁月，立教成圣又算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灼烧着元始天尊的道心！
他死死盯着功德金光中气息不断攀升的玄都，盯着那部逐渐凝实的功法虚影。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日金鳌岛外，玄都以道祖跟脚为例，逼得他哑口无言的一幕。
又浮现出方才，玄都质问他与老子的场景。
如今如今竟连天道，都站在了此子一边？
凭什么？
他元始顺天应命，秉持盘古遗泽，立阐教筛选跟脚，维护天道秩序，何曾得过天道如此厚赐？
这玄都，逆行倒施，收拢湿生卵化，为人族这等蝼蚁张目，却屡得机缘，如今更获天道功德加身？
天道何其不公！
“噗！”
元始天尊喉头一甜，一缕淡金色的圣血，竟自嘴角溢出一丝！
圣人之躯，万劫不磨，此刻却因道心失衡，气机紊乱，而受了内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