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维尔纳。
“你小子这几个月发展得挺快。”胖狼吐出一口烟,“听说你和苏军,和教会,还有政府那边都有联系,这些关系可都不简单。”
维尔纳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而且你手里有货。”胖狼继续说,“现在这个时候,有货就是王道。”
“克虏伯也有货,或者至少别人以为他有货。”维尔纳平静地说,“这就够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在这一行,有时候别人相信你有货,比你真的有货更重要。”维尔纳放下酒杯,“只要客户相信你能拿到货,他们就会来找你。至于你到底有没有货,能不能拿到货,那是另一回事。”
胖狼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越来越有生意人的样子了。”
“跟你学的。”维尔纳淡淡一笑。
“少来这套。”胖狼摆了摆手,“当初我带你入行的时候,你还是个愣头青。现在你做的生意,规模都快赶上我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维尔纳,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有句话我得提醒你—这行水深,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克虏伯那边,你最好小心点。”
“我知道。”维尔纳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胖狼又点了根烟,“克虏伯这人,表面上和气,但真要翻脸,手段狠着呢。当年有个叫施密特的,想要抢他的地盘,结果没过一个月就被史塔西抓走了。”
“史塔西?”
“对。”胖狼压低声音,“有人说是克虏伯告的密,但没人能证明。反正从那以后,就没人敢跟他对着干了。”
维尔纳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多谢提醒。”
“客气什么。”胖狼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顿了顿:“不过说实话,你现在的路子,确实比我野多了。我这种小打小闹的,跟你没法比。”
“别这么说。”维尔纳说,“你的经验和人脉,都是我需要学习的。”
“少来这套。”胖狼笑了笑,“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知道你今天肯定有很多事要办。”
维尔纳站起身,向胖狼点了点头,然后环顾了一圈房间。
其他人都在看着他,眼神复杂一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一丝敬畏。
“各位。”维尔纳举起酒杯,“这个世界变了,但生意还得做。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路。”
他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转身离开了酒馆。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你们说,维尔纳会不会将来取代克虏伯?”
“别开玩笑了,克虏伯可是干了二十多年的。”
“但维尔纳有货啊,而且他的关系网也不差————”
“话是这么说,但克虏伯也不是吃素的。我看这事还早着呢。”
“管他呢,反正咱们这些小人物,跟对人就行了————”
维尔纳走出酒馆,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的空气里混杂着煤烟味和焦虑的气息。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被突如其来的封锁惊醒的市民。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昨晚发生的事。
维尔纳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
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从酒馆里收集到的情报很有价值,但也很混乱。关于克虏伯的消息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真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一克虏伯的地位确实在动摇。不管他手里有没有货,不管他的渠道是否还在,黑市上已经开始有人怀疑他了。
而怀疑,就是裂痕的开始。
维尔纳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距离中午还有几个小时。
他决定回去休息一会儿。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必须保持体力。
当维尔纳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他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靠在椅背上,在脑海中梳理着当前的局势。
黑市普遍陷入恐慌,货源断裂。
克虏伯的地位似乎在动摇,但具体情况还不明朗,那些传言真假难辨。目前来看,自己这边优势明显—一囤货充足,渠道也还完整。
接下来需要做的,是稳固现有关系,扩大影响力,同时密切关注克虏伯那边的动向。
维尔纳抬手看了看手表,站起身,现在该去找伊娃了。
她现在需要安慰,也需要希望。
维尔纳走出公寓,融入了街上混乱的人群。
中午十二点,维尔纳再次出现在伊娃家楼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伊娃正站在那里向下张望。看到他,她立刻转身消失了。
不到两分钟,伊娃就跑下楼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头发简单地梳理了一下,但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她刚才又哭过。
“汉斯呢?”维尔纳问。
“我妈在看着他。”伊娃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恩。”维尔纳点点头,“跟我来。”
两个人穿过混乱的街道。
这个时候,整座城市已经完全清醒了,但清醒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绝望。
街上到处都是人。
他们有的抱着行李箱站在路口发呆,有的对着远处的铁丝网失声痛哭,还有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听说了吗?瓦尔特昨晚想翻铁丝网,中了一枪————”
“我儿子还在西边打工呢,这可怎么办?”
“嘘,小声点,当心被人听见————”
维尔纳和伊娃从人群中走过,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恐慌中。
他们经过因瓦利登大街时,伊娃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那里,铁丝网已经比凌晨时更高了。工人们正在加固防线,用混凝土桩和木板把每一个缺口都堵死。士兵们端着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象一尊尊雕像。
伊娃想起几个小时前,她就是在这里被探照灯照住的。如果不是维尔纳————
“别看了。”维尔纳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走吧。”
他们来到了普伦茨劳贝格区的一座废弃教堂。
爬上钟楼的过程很艰难。伊娃几次差点滑倒,都被维尔纳扶住了。当他们终于站在钟楼顶端时,伊娃已经气喘吁吁。
但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天啊————”
从这里,整个柏林尽收眼底。
晨光已经完全洒在这座城市上,但它不再是一座完整的城市。一道锯齿状的伤疤正在将它撕成两半。
铁丝网象一条巨大的蛇,蜿蜒穿过街道、广场、住宅区。在某些地方,它就这样粗暴地穿过了街道中央,把邻居变成了陌生人,把家人变成了天涯。
伊娃看向波茨坦广场的方向。
曾经繁华的广场现在被混凝土墩分割成两半。
东侧的店铺全都关门了,窗户上贴着白纸。西侧的霓虹灯还在闪铄,但再也没有人能从一边走到另一边。
在一个路口,一对年轻情侣被铁丝网分隔在两侧。男孩站在东侧,女孩站在西侧,他们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却只能挥手告别。
“我会等你!”女孩哭着喊。
“我一定会想办法过去!”男孩回应。
但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永别。
“维尔纳。”伊娃的声音在颤斗,“这些人————他们怎么办?”
维尔纳沉默了片刻。
“有些人会习惯。”他说,“就象习惯战争,习惯饥饿,习惯失去。”
“可是————”
“但有些人不会习惯。”维尔纳打断她,“有些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和西柏林的家人联系,想给他们送东西,想收到他们的消息。”
伊娃转过头看着他。
“而我的渠道还在。”维尔纳看着她的眼睛。
“你是说————”伊娃的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