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纳在废弃纺织厂的地下室里清点货物,这里原本是鼹鼠约瑟夫的老巢。
前几天史塔西的突击搜查留下了一地狼借——散落的化学品桶、撕碎的包装纸,还有几滩不知名的液体,在地面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老大,有人找您。”凯勒从楼梯口探下头来,声音里带着紧张。
维尔纳抬起头,手里还拿着一瓶工业酒精。“史塔西?”
维尔纳眯起眼睛。
按理说,约瑟夫被抓后,这家伙早该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才对。
“让他进来。”维尔纳放下酒精瓶,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满灰尘的工作服。
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
他的工装上还印着“人民化工厂”的标识——那是东德国营企业的统一标志。
“贝特利希先生。”汉克停在距离维尔纳三米外的地方,双手搓着帽子边缘。“我知道是您搞垮了约瑟夫。”
维尔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活下去。”汉克的声音有些颤斗,“我想投靠真正的聪明人。”
凯勒在旁边咧嘴一笑:“老大,看来您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维尔纳摆摆手让凯勒闭嘴,走到汉克面前。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你?你给约瑟夫惹的麻烦还不够大?”
“我有价值。”汉克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这是我们厂化学品的完整清单,还有每月的产量统计。您看看。”
维尔纳接过纸张展开,眉毛微微上扬。
这份清单比他预想的详细得多——不仅列出了各种化学品的名称和数量,还标注了危险等级、存储位置,甚至连轮班管理员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三氯乙烯,每月150桶。硝酸,月产200升。”维尔纳念着清单上的内容,“这些东西的黑市价格……”他心里快速计算着,“月产值至少三万马克。”
汉克眼睛一亮:“正是!约瑟夫那个蠢货只会粗暴地转手卖掉,根本不懂这些化学品的真正价值。但我不一样,我在厂里干了十五年,知道每一种产品的用途和须求。”
“比如?”
“显影剂。”汉克推了推眼镜,“东柏林现在有二十多家地下照相馆,还有那些印刷传单的小作坊。他们对银盐显影剂的须求是刚性的,就算价格翻倍也得买。”
维尔纳点点头,这确实是门好生意。
在物资匮乏的东德,照相器材属于奢侈品,但须求却一直很旺盛。无论是给孩子拍成长照片的家庭,还是制作假证件的地下组织,都离不开化学显影剂。
“还有呢?”
“工业溶剂。”汉克越说越兴奋,“皮革作坊、家具厂、甚至修鞋匠,都需要高纯度的溶剂。。”
维尔纳在心里盘算着。
化学品生意确实利润丰厚,但风险也极高。
鼹鼠的复灭就是最好的警告——太贪心了,什么危险的都敢碰,最后给史塔西送上了完美的罪证。
“我不要军用级的危险品。”维尔纳直视汉克的眼睛,“硝酸、硫酸、高浓度过氧化氢,这些都不碰。”
汉克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些是最赚钱的……”
“也是最危险的。”维尔纳冷笑,“约瑟夫就是栽在这上面。史塔西现在对任何可能用作炸药原料的化学品,都格外敏感。我们要做的是长久生意,不是赚一票就跑路。”
汉克若有所思地点头:“您说得对。那我们专做民用品类?”
“对。显影剂、定影剂,照相馆离不开。工业溶剂,手工作坊的刚需。还有医用酒精、碘酒这些,可以通过教会的慈善渠道合法化。”维尔纳的声音透着冷静和理智,“这些东西风险低,须求稳定,而且有正当的使用理由。”
凯勒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老大,什么叫合法化?”
“就是给非法的东西穿上合法的外衣。”维尔纳解释道,“比如医用酒精,我们可以说是为了教会义诊采购的,谁能挑出毛病?”
汉克眼中闪过敬佩的光芒:“贝特利希先生,您真是个天才。我在约瑟夫手下干了两年,他从来没有这样的长远眼光。”
“所以他现在在史塔西的审讯室里。”维尔纳淡淡说道,“而我们还在这里谈生意。”
正说话间,楼上载来急促的脚步声。
维尔纳警觉起来,用眼神示意凯勒去门口看看。
“维尔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是牧师韦伯。
“让他下来。”维尔纳对凯勒说道。
韦伯匆忙走下楼梯,脸色凝重。这位五十多岁的牧师平时总是温和慈祥,此刻却满脸忧虑。
“我找了你好几个地方。”韦伯一边解下大衣一边说道,“最后还是老弗兰茨告诉我,你接手了约瑟夫的生意,可能会在这里。”
维尔纳点点头。
老弗兰茨是个倒卖旧书和教会用品的小贩,经常为各个教堂采购蜡烛、圣象等物品。在这个物资短缺的年代,教会有时也不得不通过这些灰色渠道,来维持正常运转。
“维尔纳,有件事你可能想知道。”,“今天早上,玛塔·冯克来找我了。”
维尔纳眉头微皱:“冯克探员的妻子?她来教堂做什么?”
“她来祷告。”韦伯在沙发上坐下,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的,冯克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处理约瑟夫的暗自,回家后总是心事重重。玛塔担心丈夫的身体,就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工作的事。”
韦伯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确认安全后继续:“冯克虽然没说太多细节,但玛塔听出来了——史塔西虽然抓了约瑟夫,但冯克怀疑背后还有更大的网络。他在私下调查那封匿名举报信的真实来源,觉得举报人对鼹鼠团伙的了解,太详细了,不象是偶然发现。”
“而且……”韦伯停顿了一下,“冯克似乎在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