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亚历山大广场附近,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公寓楼里。
维尔纳坐在三楼一间狭小的房间内,这里是他向胖狼借来的地方——专门用来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房间窗帘紧闭,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投下微弱的光线。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三台同样的飞利浦收音机,在阴暗中泛着金属的冷光。
这个地方很安全,楼下是个废弃的裁缝铺,平时很少有人经过。
即使有邻居路过,也不会在意这种随处可见的破旧建筑。
维尔纳选择这里,正是因为它的平凡无奇——在柏林这样的地方,最好的藏身之处,就是完全融入灰色的背景之中。
房间里弥漫着发霉的气味,混合着楼下传来的煤烟味。
维尔纳静静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收音机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显眼。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维尔纳走上前,通过门缝,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
他打开门,年轻人闪身进来。
“您是贝特利希先生?”年轻人开口问道。
这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体面但不奢华,脸上带着典型的知识分子气质。
“是的。”施密特介绍我来的。他说,您有很特别的收音机?”
“确实很特别。”维尔纳拿起其中一台收音机,“这是西德最新的产品,可以清淅接收所有西方电台。”
汉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是大学哲学系的学生,对西方思想和文化有着强烈的渴望。
在东德的教育体系下,他只能接触到苏联和东欧的学术观点,对西方哲学的了解,仅限于课本上的批判性描述。
“真的能收到西方的学术节目?”汉斯激动地问。
“当然。bbc德语节目每晚都有文化专栏,还有西德电台的大学讲座。”维尔纳熟练地调到相应频段。
收音机里传出了清淅的德语播音:“今晚我们将讨论,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对当代欧洲思想的影响……”
汉斯瞪大了眼睛,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内容。
在东德,萨特被定性为“资产阶级颓废思想的代表”,根本不可能在课堂上深入讨论。
“太不可思议了!”汉斯忍不住感叹道。
“价格是九百马克。”维尔纳直接开价。
汉斯尤豫了。
作为学生,他没有太多钱,九百马克几乎是他半年的生活费。
“能不能便宜一点?”他试探性地问道。
维尔纳摇摇头:“价格是固定的。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您能为我介绍更多客户,我可以给您一些佣金。”
“什么意思?”
“每成功介绍一个客户,我给您三十马克。”维尔纳提出条件,“大学里,应该有很多象您这样,对西方文化感兴趣的同学吧?”
汉斯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他的同学中,有不少人都对西方文化充满好奇,但苦于没有接触渠道。
“我可以试试。”他说,“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没关系。”维尔纳大方地说,“您可以先拿走收音机,钱慢慢付。我相信施密特家介绍来的朋友。”
汉斯感激地看着维尔纳:“您真的愿意赊帐给我?”
“当然。不过我需要您写个欠条。”维尔纳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商业规则嘛。”
汉斯快速写了张收条,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收音机:“贝特利希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维尔纳笑着说道。
汉斯离开后,维尔纳收起剩下的两台收音机,心情很不错。
大学生群体是个很有潜力的市场,他们有知识渴求,有消费能力,而且有自己的社交圈子。通过汉斯这个节点,他应该能接触到更多的客户。
一周后,东柏林洪堡大学附近的学生宿舍。
汉斯的宿舍里挤满了人。
六个年轻人围坐在那台飞利浦收音机周围,专注地听着bbc的哲学讲座。
“……因此,海德格尔认为‘存在’是哲学的根本问题,而不是传统形而上学关注的‘存在者’……”收音机里传出教授的声音。
“天哪,这和我们课本上说的完全不同!”一个戴眼镜的瘦弱青年惊叹道。
“当然不同。”汉斯得意地说,“我们的课本只会告诉你‘海德格尔是法西斯哲学家’,但不会告诉你,他的思想到底是什么。”
“这台收音机真是太棒了!”另一个学生说,“汉斯,你从哪里弄到的?”
汉斯神秘地笑了笑:“有个朋友专门做这种生意。如果你们想要,我可以介绍。”
“多少钱?”有人问道。
“九百马克。”
房间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对于学生来说,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
“太贵了。”有人摇头。
“贵是贵了点,但绝对物超所值。”汉斯劝说道,“你们想想,能接触到西方最新的学术思想,这比多少钱都珍贵。而且……”他压低声音,“还能听到西方最新的音乐。”
说着,他调到了rias电台的音乐频道。
很快,房间里响起了轻快的摇滚乐。
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渴望。
“我要一台。”戴眼镜的青年最先开口。
“我也要。”
“算我一个。”
最终,六个人中有四个决定购买收音机。
汉斯心中暗喜,这意味着他能得到一百八十马克的佣金,足够还清自己欠维尔纳的债务了。
“那我明天就联系那个朋友。”汉斯说,“不过你们要记住,这事儿千万不能张扬。”
“放心,我们懂。”大家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东柏林一处高级住宅区。
施密特太太正在自己家的客厅里,举办小型聚会。
五六个中年妇女围坐在茶几周围,品着真正的咖啡,聊着家长里短。
“英格丽德,你家那台咖啡机真是太棒了。”一位穿着华贵的妇女感叹道,“我丈夫都说,这比他在莫斯科喝到的咖啡还要香。”
“是啊,英格丽德,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好的东西的?”另一位妇女追问道。
施密特太太(英格丽德)微笑着说:“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商人,专门做高端商品生意。”
“什么样的商品?”有人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