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一线缈茫的生机,如同在江明月近乎枯竭的心田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岩浆。悲痛与绝望并未消散,反而被这希望催化,转化为更加冰冷、更加炽烈的复仇意志。丫丫可能还活着,但黑风寨欠下的血债,必须用鲜血来洗刷!师父的仇,乡亲们的仇,他自己的仇,一刻也不能再等!
他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带着一身乱葬岗的阴寒死气,再次折返,悄无声息地潜回那已化为半片火海炼狱的黑风寨。
此时的寨子,比他离开时更加混乱。内核局域的火焰虽被部分控制,但浓烟依旧遮天蔽日。大部分匪徒的注意力都被引向了寨子外围——那是铁前辈且战且退的方向,怒吼声、爆炸声、以及文亦儒气急败坏的尖啸隐隐传来。内部守卫空虚,人心惶惶,正是他行动的最佳时机!
他没有直接去观战,而是如同暗夜中的死神,首先扑向了那些关押着囚犯的地方。
地牢、偏屋、甚至一些头目居所的地下密室……他凭借观测之瞳对生命气息的感知,精准地找到了一处处囚禁之所。守卫大多懈迨或已逃离,他或用淬毒暗器悄无声息地解决,或以重手法瞬间格杀,然后粗暴地砸开锁链,劈开牢门。
“想活命的,往东南方向山林里逃!快!”他对着那些惊魂未定、骨瘦如柴的囚犯低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没有时间安抚,只能为他们指出一条生路。
看着那些如同惊弓之鸟般跟跄逃向黑暗的身影,江明月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他做的,不过是偿还这魔窟欠下的些许利息。
接下来,是真正的清算。
他潜入山寨的厨房与水井局域。这里相对僻静,但仍有不少匪徒在此聚集,或是取水救火,或是趁机偷懒,甚至还有人在争抢酒肉,喧哗叫骂。
江明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阴影里。他取出从文亦儒实验室顺手牵羊得来的几种剧毒粉末——那是他之前假借采药、熟悉药材之名,暗中记下位置并趁乱取走的。他将这些无色无味或颜色妖艳的毒粉,精准地弹入几口还在使用的水井,以及几桶正准备分发出去的饮水酒液中。
他没有停留,身形再动,如同索命的无常,专门查找那些在混乱中依旧行凶作恶、或是他曾见过面熟、确定是内核骨干的悍匪。
一名小头目正狞笑着将一名逃跑未遂的囚犯砍翻在地。
“噗!”一根细针穿透烟雾,精准地没入其太阳穴,那小头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一声不吭地栽倒。
几名匪徒正在抢夺一箱财物,互相谩骂扭打。
江明月如同狂风掠过,指掌间蕴含着融合了碧绿生机的巨力与狠辣,“咔嚓”声接连响起,那几名匪徒如同被折断的芦苇,软软倒地,眼中残留着惊愕与恐惧。
他下手狠辣无情,效率高得惊人。观测之瞳让他总能先一步发现敌人,融合了多种蛇类特性的身体赋予了他强大的爆发与耐力,而心中那滔天的恨意,则让他没有丝毫尤豫与怜悯。
他所过之处,如同死亡的阴影蔓延,留下了一具具迅速冰冷僵硬的尸体。哀嚎声、中毒后的痛苦呻吟声、以及发现同伴离奇死亡后的惊恐尖叫声,在火光与浓烟中此起彼伏,给这片混乱的山寨更添了几分地狱般的色彩。
做完这一切,江明月感觉胸中那口郁结的恶气稍稍宣泄了一些。他不再停留,身形如电,向着寨子外围,那战斗最为激烈、气息最为恐怖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藏身于一块巨大的、被震裂的岩石之后,收敛所有气息,观测之瞳凝聚望向战场。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凛然。
战场一片狼借,地面龟裂,树木摧折,仿佛被巨兽揉躏过。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腥甜(毒)、以及一种仿佛能灼伤灵魂的狂暴气息。
那位无名铁前辈,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须发戟张,浑身衣衫破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青黑色毒斑,尤其是胸口那片乌黑几乎复盖了整个胸膛,并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他拄着那根看似普通的“陨星”棍,才能勉强站立,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风箱般沉重艰难,口中不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紫黑色毒血。但他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的敌人。
而他的对手,黑风寨三位当家,情况也同样凄惨。
二当家“开山刀”蒋莽,已然毙命!他庞大的身躯倒在十馀丈外,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透明窟窿,仿佛被什么极热之物瞬间洞穿,那柄标志性的巨刀断成两截,散落一旁。显然是铁前辈在油尽灯枯前,以某种秘法发出了致命一击,率先拼掉了一人!
剩下的寨主冯魁与三当家文亦儒,也是伤痕累累,气息萎靡。
冯魁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面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那赖以成名的黑煞掌似乎也威力大减,掌风黯淡。
文亦儒更是狼狈,他那身标志性的儒衫破烂不堪,脸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一只眼睛似乎受了重创,血流不止,只能用剩下的独眼怨毒地盯着铁前辈。他擅长的毒功,在铁前辈那混合了自身剧毒与精纯内力的狂暴反击下,似乎也受到了反噬,气息紊乱,手中的白玉折扇都出现了裂痕。
三方,都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战斗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僵持,都在拼命调息,争取恢复哪怕一丝力量,进行最后的搏杀。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江明月能清淅地感受到,铁前辈体内那原本磅礴如海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如同即将燃尽的恒星,而那致命的剧毒,正疯狂侵蚀着他最后的生机。冯魁与文亦儒虽然也伤势沉重,但毕竟底蕴犹存,若铁前辈倒下,他们或许还能残喘。
江明月握紧了拳头,眼神冰冷地扫过冯魁和文亦儒。他体内那新生的力量在躁动,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冲出去,亲手结果这两个魔头的性命,为师父,为丫丫,为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冯魁与文亦儒临死前的反扑,绝非现在的他能够承受。而且,铁前辈那决绝的眼神,表明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完这最后一程。
他只是一个见证者。见证这场正邪之间、惨烈到极致的终局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