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洛杉矶的飞机上，气氛一片安静。
这和几天前击败勇士后，那如同派对般的狂欢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年轻的球员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兰德尔和克拉克森坐在一起，两人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
惨败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种从头到尾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毫无还手之力的绝望感。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参加了一场陪练。
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许诺。
而他们，只是在场上负责折返跑，为主角提供背景板的群众演员。
这种感觉，比输掉50分还要屈辱。
许诺独自一人坐在飞机的最前排，他的旁边座位空着。
他没有和任何人交流，只是拿着一个战术平板，反复观看g1的比赛录像。
数据栏里，40分的个人得分触目惊心。
但比分栏里，那刺眼的“110比88”，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关掉平板，将脸埋进手掌里，肩膀微微起伏。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坐下。
是科比。
科比没有说话，只是从空姐那里要来两瓶水，递了一瓶给许诺。
“感觉怎么样？”科比的声音很平静。
“很糟糕。”许诺接过水，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糟糕？你得了40分。”科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许诺抬起头，看向科比，眼眶里布满了血丝。“但我输了比赛，输得像个小丑。”
“你不是小丑。”科比看着他，“你只是一个拿着绝世武器的战士，却试图一个人攻下一座由精密齿轮构成的堡垒。”
许诺沉默了。
科比的话，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困境。
“波波维奇赢了，不是因为他防住了你。”科比继续说道，“而是因为他看穿了你。”
“看穿我？”许诺的眉头皱起。
“他看穿了你骨子里的骄傲。他知道，以你的能力和自尊，你绝不会容忍自己被防住。所以他干脆不防你，他只防你的队友。”
“他用你队友的平庸，来困住你的伟大。他设下了一个阳谋，一个赌局。”
科比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赌你，只相信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许诺的内心。
他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科比说的是事实。
当队友们被锁死，无法接到球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唯一的反应，就是自己来解决问题。
他相信自己能用个人能力打穿一切防守。
而波波维奇，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科比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追忆。
飞机降落在洛杉矶。
没有欢迎的球迷，也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
球队大巴在沉默中，将球员们送回了酒店。
深夜，凌晨两点。
许诺房间的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看到科比穿着一身便服，站在门外。
“跟我来。”科比没有多余的废话。
许诺跟着他，来到了酒店顶楼的一个小型私人放映室。
科比打开投影仪，将一个u盘插了进去。
屏幕亮起，出现的并不是今天g1的惨败录像。
而是一场画质有些陈旧的，十几年前的比赛。
洛杉矶湖人，对阵圣安东尼奥马刺。
屏幕上，一个穿着8号球衣的年轻人，正被两名，甚至三名马刺球员疯狂包夹。
是年轻时的科比。
“那几年，奥尼尔走了，球队里能打的没几个。”科比抱着双臂，像一个旁白解说，“波波维奇对我用的策略，和今天对你的一模一样。放我投，可以，但绝对切断我和所有人的联系。”
屏幕上，科比在包夹中艰难出球，传给了一个空位的队友。
“铛！”
篮球砸框而出。
下一个回合，科比再次被包夹，他依旧找到了另一个空位的队友，夸梅·布朗。
“框！”
球滑了出来。
录像在继续。
科比的队友们，一次又一次地，投丢了那些由他创造出来的空位机会。
“你看到了什么？”科比忽然开口问道。
“他们很差劲。”许诺诚实地回答。
“没错。”科比点了点头，“他们甚至不如你现在的队友。但你看我的选择。”
屏幕上，在队友连续投丢了五六个球之后，科比再次遭遇了马刺队的疯狂围剿。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自己强行出手。
但他没有。
他用一个匪夷所思的背身传球，再次将球给到了外线那个已经毫无信心的斯马什·帕克。
帕克接到球，明显犹豫了一下。
但科比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帕克咬著牙，起跳，出手。
“唰！”
这一次，球进了。
“波波维奇的战术，像一个精密的机器。但机器，也有它的弱点。”科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同暮鼓晨钟。
“这个弱点，就是信任。”
“他们赌你只能相信自己。而你要做的，就是把球传给那个已经投丢了十次球的队友，并且从心底里相信，他第十一次，一定能投进。”
科比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许诺。
“一个得分手，只想着如何把球放进篮筐。而一个领袖，要想着如何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能把球放进篮筐。”
“摧毁一个体系的最好方法，就是用信任，去创建一个更强大的体系。”
许诺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年轻的8号，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已经满身沧桑的24号。
他心中那堵由骄傲和偏执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摧毁一切。
但科比和波波维奇，联手给他上了最重要的一课。
当个人英雄主义走到极致，挡在前面的，是团队篮球这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而翻过这座山的唯一路径，不是变得更强，而是学会，相信。
那份属于“魔王”的狂傲，在这一夜，开始沉淀。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属于“王者”的，沉甸甸的责任。
两天后，g2比赛前的热身时间。
湖人队的球员们依旧有些无精打采，g1的阴影还笼罩着他们。
许诺走进了球场。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自己那套严苛的投篮训练。
他抱着一颗球，走到了正在罚球线附近，有些茫然地练著投篮的兰德尔身边。
兰德尔看到许诺过来，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许”
许诺没有说话，只是将球传给了他。
然后，他走到了罚球线内，亲自为兰德尔做起了防守陪练。
“攻进来。”许诺的声音很平静。
兰德尔愣住了。
“跑快点，尼克，不然我的球可不等你。”
“乔丹，出手的犹豫会让你错过最好的机会。”
他一反常态地，开始主动和队友们交流，鼓励他们，甚至陪他们训练。
另一边，马刺队的半场。
波波维奇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助教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教练，你看对面。”
波波维奇缓缓睁开眼，顺着助教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那个28号的身影，在湖人队的半场来回穿梭，为每一个队友传球，捡球，甚至大声地呼喊著什么。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g1时那个一心只想用进攻摧毁一切的冰冷杀手。
此刻的他，像一个真正的指挥官，沉稳，专注，将所有的队友，都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波波维奇脸上的轻松惬意，第一次消失了。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眉头，也第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