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李牧刚一落地。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霎时间遍布他的四肢和躯干。
强烈的失血感和剧痛瞬间袭遍全身。
让他险些昏厥。
“呃……”
但李牧也只是闷哼一声。
就死死咬住牙关。
他抬起头,看向剑坑的上方。
阳光从坑口照射下来,显得有些刺眼。
四顾剑的身影就这么站在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李牧深吸口气,这才收回目光。
怜悯?
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任何的怜悯。
练剑,练杀人技,是他自己的选择,就算是跪着也要爬完这条路。
他要选剑。
师父让他下来选剑。
那他就一定要选出一把剑。
李牧终于看向了周围那一柄柄插在土里的残剑。
这些剑,形态各异。
有的宽大厚重。
有的轻薄如纸。
有的古朴无华。
有的华丽依旧。
每一把剑上,都似乎残留着其主人生前的意志。
或霸道,或凌厉,或孤傲,或悲伤。
但这些,都不是李牧想要的。
他要的是杀人剑。
是一把纯粹的,为杀戮而生的剑。
最终他看向了不远处,一柄斜插在两柄断剑之间那把毫不起眼的黑铁剑上。
那把剑通体漆黑,剑身狭长,没有任何多馀的装饰。
剑刃上布满了细小的豁口。
剑尖也已经磨损。
它就那么安静地插在那里。
但李牧却从那把剑上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纯粹的杀意。
这股杀意。
不是来源于剑的本身。
而是来源于它曾经饮过的,无数鲜血。
就是它了。
李牧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紧接着就用尽全身力气,忍受着被周围无数利剑割破身体的痛觉。
艰难的走到了那柄黑铁剑前。
伸出右手,死死地握住那把黑铁剑柄。
“嗡——”
而就在他握住剑柄的瞬间。
那柄黑铁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轻微的剑鸣。
霎时间。
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
似乎就这么顺着剑柄,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李牧浑身一震。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是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无数亡魂在哀嚎。
但他没有松手。
反而握得更紧了。
就是这把剑。
李牧深吸口气,一把就将这柄黑铁剑从泥土中一点点地拔了出来。
“锵!”
一声清越的声响。
黑铁剑,终于完全出土。
而拔出剑后的李牧,身上自然也再次多添新伤。
鲜血横流。
顺着手臂流至手腕,淌到剑上,殷红一片。
他成功了。
他选到了自己的剑。
只是当李牧抬头,想要向坑顶的师父展示自己的成果时。
这才发现剑坑边缘,早已空无一人。
四顾剑。
早就已经转身离开。
仿佛从未来过。
李牧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沉入谷底。
看着徒峭的坑壁。
和周围那密密麻麻的剑刃,又看了看自己这副遍体鳞伤,连站起来都困难的身体。
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现在根本上不去了。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跳下来,是考验胆魄。
选一把剑,是考验眼光。
而活着爬上去,才是考验他的生存能力和悟性。
师父已经给了他功法,给了他方向。
剩下的路。
要靠他自己走。
想明白这一切,李牧反而不再惊慌。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地挪到一处相对平坦的角落。
然后,盘膝而坐。
再将那柄黑铁剑横放在膝上。
这才闭上眼睛,开始按照脑海中的“癫狂真气”口诀,尝试着运转修炼起来。
他要活下去。
他要亲手,从这剑坑之中,走出去!
……
时间。
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一日。
两日。
三日。
整整三日时间。
四顾剑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这个弟子。
没有再出现过一次,也没有派任何人来看过李牧一眼。
而这三日里。
李牧也就一直盘膝坐在那个角落。
一动不动。
如同磐石。
饥饿?
寒冷?
以及伤口迸裂的剧痛?
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侵袭着他的神经。
其中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意识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但他都凭借着那股不愿屈服的狠劲,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默念着“癫狂真气”的口诀。
尝试着去理解其中那股藐视天地,唯我独尊的疯狂意境。
他观想。
观想自己化作一柄无情剑。
斩断一切束缚,破开一切阻碍。
感悟周围那万千残剑之中,所蕴含的,丝丝缕缕的锋锐剑意。
他那孱弱的身体,早已在无尽的痛苦中变得麻木。
但李牧的精神却在这场与死亡的博弈中,被锤炼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纯粹。
意识逐渐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外界的一切。
似乎都与他隔绝了。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的经脉。
那是一条条比常人宽阔数倍的河道,但此刻却干涸无比,没有一丝生机。
于是他就开始按照“癫狂真气”的法门,引导着自己的精神力,在这干涸的河道中,艰难地前行。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他不知道自己失败了多少次。
一千次?
一万次?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停下,就是死。
终于。
就在第三日的黄昏。
当最后一缕阳光即将从坑口消失时。
李牧那早已枯竭的身体深处,丹田气海之中,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悄然诞生。
这股暖流。
就象是久旱逢甘霖的第一滴雨水。
它虽然微弱,却蕴含着一股生生不息的磅礴力量。
真气!
这是真气!
李牧的精神猛地一震!
……
剑庐。
一间宽敞草屋之内。
与四顾剑那间简陋的石屋不同,这里布置得颇为雅致。
一张长案。
几张蒲团。
墙上甚至还挂着几幅山水字画,角落香炉里也还有袅袅檀香。
此时。
案前正围坐着几人。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身材魁悟的沉稳壮汉。
壮汉坐在桌边,正拿着一块剑布,擦拭手中长剑。
此人也不是别人。
正是四顾剑的大弟子,云之澜。
也是如今剑庐里,除了四顾剑之外,大小事务的实际掌管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