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惨然一笑。
转身走回梳妆台。
然后在一个破旧的首饰盒里摸索了半天，摸出几块碎银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银镯子。
这是她身上最后的东西了。
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塞进李牧手里。
“牧少爷，你听我说。”
“你快走，拿着这些钱，离开东夷城，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小翠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刚进李府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你呢，是夫人心善，一直都在照顾我。”
“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她就……”
“就去了。”
“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报答夫人最后的恩情。”
“你一定要走，走得越远越好。”
看着手心里的碎银和镯子，李牧没有收下，而是反手再次握住小翠的手腕，
“翠姨，我不能走的。”
“我还有事要做。”
小翠急了，
“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
“听姨的话，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翠姨，我要杀人。”
李牧终于说道。
小翠瞬间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杀人……”
“杀谁？”
“李成坤。”
李牧咬牙说道，
“我要杀了他，然后去拜师。”
闻言，小翠的脑子瞬间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杀李成坤？
竟然要杀李成坤。
拜师？
这都跟什么跟什么？
李牧知道她无法理解，便将遇到四顾剑，以及对方提出的考验，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杀了人，我才有资格进剑庐，成为他的弟子。”
“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才能为我娘，也为你，报仇。”
“所以我要杀掉李成坤！”
房间里，瞬间死寂。
小翠呆呆地看着眼前少年。
这个曾经在她眼中只是一个瘦弱可怜的小少爷，此刻却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拜师天下第一剑客四顾剑？
杀了李家嫡子李成坤？
这太疯狂了！
可是……
小翠的目光落在李牧那双冷静到可怕的眼睛上，她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一想到李牧如果真的能成为四顾剑的弟子，那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再也不用看李家人的脸色，再也不用受辱。
而李成坤……
那个毁了她一生的恶魔……
霎时间。
一股强烈恨意就从心底涌起，瞬间盖过所有的恐惧。
是啊。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可以高高在上。
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和性命。
而自己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
如果李牧能成功……
小翠死死地咬住牙齿。
良久后，她才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
“好！”
“我帮你！”
李牧的身体微微一震，有些惊讶的道，
“翠姨，你……”
“怎么帮我？”
小翠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平稳下来，
“李成坤那个畜生，过两天还会来。”
“他每次来，都会点名让红画姑娘去他房里弹琴。”
“那个红画，跟我关系还不错。”
“到时候，我会找机会，借口给她送茶，进到房间里去。”
“李成坤这个人，好色又自大，他跟女人鬼混的时候，从不让护卫跟在身边。”
“这就是你的机会。”
李牧闻言，浑身再次一震。
没想到自己想了好久都没找到的机会，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而且……
也正如翠姨所说。
到时候李成坤身边没有护卫，这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一旦事情败露的话……
“翠姨……”
李牧看向小翠，声音发干。
小翠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
“牧少爷，你放心。”
“我有办法让他们查不到我身上的。”
“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在茶里下点东西，让他昏昏沉沉的，你好动手。”
“还有，他房间的窗户我也会帮你提前打开。”
李牧瞬间沉默了。
不断权衡，终于还是重重点头道，
“翠姨，好。”
“这份恩情，我李牧记下了。”
“如果李牧还能活着走出东夷城，将来必有厚报。”
小翠摆手，神情疲惫，
“报答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你能成功，好好活下去，别姑负了夫人，也别姑负了我。”
她说完，便催促李牧赶紧离开，
“快走吧，离他来的日子还有两天，你得利用这两天，把听雨阁的地形彻底摸熟，特别是逃跑的路线。”
“千万不能失手，更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恩。”
李牧点头，悄然离去。
……
接下来的两天。
李牧就象一个真正的杂役小厮。
每天起早贪黑，拿着抹布和水桶在听雨阁的每一个角落里穿梭。
他不再仅仅关注一楼和后院。
二楼的客房布局，走廊的宽度，窗户的位置……
三楼通往下人楼梯的路径，后院堆放杂物的柴房，甚至是那条散发着馊臭味的泔水沟……
他都用脚一步步丈量，用眼睛一遍遍记忆。
他这人。
虽然身体不够好。
但胜在记忆好，脑子好。
没多久时间就在脑子里将听雨阁的立体地图呈现出来。
同时，他也将那把四顾剑给的短剑，用布条死死地缠在自己的小腿上。
这把剑，将是他复仇的利刃。
每天一到晚上，他都会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破败的下人房，拔出短剑，在昏暗的油灯下反复练习拔剑、刺出的动作。
他身体孱弱。
没什么力气。
但他可以追求速度和精准。
他对着空气，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李成坤的喉咙和心脏，想象着剑锋刺入皮肉的感觉。
眼神也在这几日的等待和准备中，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
终于。
时间到了第三天傍晚。
听雨阁门前，华灯初上，人声鼎沸。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一众家奴护卫的簇拥下，嚣张地停在了大门口。
车帘掀开。
一个身穿锦衣，面色略显苍白，眼下带着两团黑青的少年，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走了下来。
正是李成坤。
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摇着一把折扇，满面春风地一摇三晃就往里走。
恰好此时。
李成坤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正提着水桶从门边经过的瘦弱身影，
“咦。”
李成坤的脚步瞬间停下，
“哟，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我那个下贱的废物弟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