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薪火书院？
看着面前火与墨的世界，朱玖哲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胀。
明明在家的时候这手机还跟没电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了反应？
还有那个五分钟，是让他想办法在五分钟之内跑掉的意思吗？
哗啦——
一声异响引得朱玖哲立刻弯腰蹲在桌下，数息之后才小心翼翼探头。
书桌背后的木雕学生们一动不动，发出异响的是“监考”老师。
朱玖哲屏住了呼吸，双眼倒影出了两道异常的身影。
它们身着焦灰色的官袍，头顶梁帽，但梁帽之下的头颅却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个循字在火焰之中歪歪扭扭的跳跃着。
此刻它们正双手背在身后，在走廊之中摇摆，偶尔止步，探头观察，因火焰接近，那些木雕学生身上冒起了缕缕青烟。
这一幕让朱玖哲想起了以往考试的场景，每当有监考老师走到背后，他也就觉得自己象是烧烤架上的羊肉串，被来回煎烤个不停，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这些怪物想干什么？
朱玖哲蜷缩着身体，小心翼翼的按着手机屏幕，解仙已经弹出了相关的文本。
【这里是薪火书院】
【在书院那古朴而庄严的门墙之内，流淌着的是此地唯一的光明。
无论你来自何方，出身为何，是世家贵胄还是寒门子弟，只要你心怀向学之志，书院便会为你敞开大门。
书院中的师长，是尘世中最后一批坚守着“原初律法”的学者。他们不会将知识待价而沽，也不会用学问套上枷锁。他们慷慨地、毫无保留地将古老的智慧倾囊相授。在这里，知识是流动的活水，而非禁锢的私产。
那日夜不熄的书院灯火，被称作“不灭薪火”。
即便轨迹已然破碎，文明的火种也从未熄灭，它在此地燃烧，并等待着重燃整个世界。】
看着，还蛮正直的？
朱玖哲又点了点屏幕。
【你已遭遇墨刑公的循吏】
【他们本是墨刑公最忠实的信徒，但想要追寻墨刑公的变法之道就得燃烧知识，点燃仕途，燃尽知识的他们成了痴愚的存在，为铸成墨刑公的律法仙躯，不择手段的耕种收割知识的果实】
“这个……已经……结果了，无代缴意愿，不用进行二次耕种了……”
嘶哑，断断续续，好似呢喃一般的声音将朱玖哲的视线拉了回去。
朱玖哲探头，只见那循吏已经伸出了干枯宛如焦炭的手掌，缓慢而有力的扣在了一位学生的脸上，伴随着一声碎裂，学生木制的脸已经被拔下，随手丢下。
而循吏的手已经伸入其中，将一枚拇指大的果实拔了出来。
那张木制的脸在墨水的冲刷下起起伏伏，来到了朱玖哲的脚边，那张木制的脸栩栩如生，带着几分迷茫，几分不甘，几分绝望。
朱玖哲有些恍惚，这场考试之后好象确实有几人抱头痛哭，不明白自己明明那么努力学习，却在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
难不成是因为被这循吏拿走了那枚果实吗？
“这个，还能结果……”
另外一个循吏也站起了身，同样是扯下了学生的脸，但却没有将其丢下，而是从腰间的小包之中取出了一枚腐烂的果实，塞了进去，重新将脸合上。
朱玖哲努力的回忆着那个位置坐的学生。
那人好象跟他一样，超水平发挥，都考到了五班，等等……
那同样超水平发挥的他本人呢？
话说他就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朱玖哲对着屏幕一阵连点。
还真被他点出来一个六维图。
力：f
速：f
持续力：f
精密度：f
射程：f
成长性：f
得，是替身，最弱替身堂堂登场。
不对，正所谓，攻击零的怪兽往往是最强的，这么垃圾的面板一定有着很强的能力吧。
【末代皇帝的刺字：承接末代皇帝这一罪责的你必将与民同在，百姓疾苦的悲鸣将如影随形，天赋效果：更容易知晓额外情报，极高概率触发黎民百姓遭遇的不公之事】
朱玖哲抬手扇在脸上。
额外情报看着不错，但后面还有一个极高概率的触发不公之事，再配合6f面板，那不是妥妥的地狱开局吗？
一幕黑影落下，那燃烧着的大大的循字映入眼帘，火光烫的朱玖哲眼睛发酸。
“这怎么有一个……脑袋空空的？”
朱玖哲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但那只干枯的手掌已经向他的脸伸来。
想到前面两个考生被摘脸的场景，朱玖哲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兔子踢腿朝着面前的循吏踹去。
但27岁的身体就好似已经生锈了机器人，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僵硬，所以朱玖哲的这个兔子踢腿就好似咸鱼努力的一蹦一般，只是翻了一个面，又扑通一声摔进了粘稠的墨汁之中。
完蛋了——
朱玖哲死死的将脑袋埋在臂弯之下，做着垂死挣扎。
两只干枯的手落在了朱玖哲的肩膀上，但出乎朱玖哲预料的是，两循吏并未发动攻击，而是将他扶了起来。
朱玖哲一愣。
“你脑袋空空……难堪大用，入不了大人的眼……”
“这科举，你过不了……”
“……”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左循吏伸出食指与大拇指搓了搓。
朱玖哲手中的黑色手机跟着一震，朱玖哲低头一看，脸黑了。
【末代皇帝的刺字效果已触发】
【是否收买循吏】
【可支付选项】
【财富：3758元】
【寿命：11（66）年】
得，不公之事，考场贿赂。
11和66两个数字让朱玖哲眼角微微一跳。
十一年之后他二十七岁，刚好是被重生时的年龄，但这66是怎么回事？是他二十七岁之后还能活的时间吗？
朱玖哲正尤豫着呢，两循吏已经不耐烦了起来，明明是循吏，却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催促。
“你买……还是不买？”
朱玖哲心想我说不买，你们两个会放过我吗？
“我……买还不行吗？”
朱玖哲咬牙点了财富按钮，3758瞬间清零，朱玖哲暗暗祈祷，可这两循吏却齐刷刷的摇起了头。
“不够不够，这点钱还不够打发乞丐。”
朱玖哲眼前一黑，咬牙切齿道，“要多少年寿命？”
左循吏竖起了三根手指，右循吏开口道，“你脑袋空空，三年寿命，你可以去十班。”
朱玖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十班在黄陵高中那就是准备好回家班的意思，三年才只能换十班的位置，他得拿多少寿命才能换一个五班的位置？三十年？四十年？
但是不换，他连十班都上不了。
一想到叔叔婶婶们担忧的表情，朱玖哲肩膀就往下一塌。
“……好，我换。”
先把上学的问题搞定了，回头就说服叔叔炒股炒房抄虚拟币！
循吏讥笑着伸出了干枯的手，直直掏入了朱玖哲的胸膛，用力一掏，一节嫩芽被拔了出来，接在了自己焦黑的手臂上。
嫩芽转眼便被火焰所吞没，化为了焦炭。
那循吏虽然没有脸，但还是伸展了身体，一副舒爽的感觉。
朱玖哲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解仙文本上显示的11变成了8，这让朱玖哲感到莫名不适。
“上供只愿交三年，你在薪火书院走不远。”
另外一循吏看的心痒痒，又朝着朱玖哲介绍了起来，抬手往一位考生身上拍了拍，“此人学识勉勉强强，但他有缴纳十年寿命的意愿，故而墨刑公赐学果一枚，保他三年学途无恙。”
“你脑袋空空，但若你愿再缴十年寿命，可进七班。”
朱玖哲脸一黑，“十年才够我上七班？我怕没命上完学！”
奶奶滴是真的黑啊！？
“可由养育你的父母代缴。”
朱玖哲一怔，脑袋空空，两循吏以为朱玖哲这是心动了，便带着朱玖哲走到窗前，抬手一指。
朱玖哲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火与墨的世界之中，他与其他考生一样如木雕般的叔叔婶婶就正在火堆之中，烈火正炙烤着他们的身体。
火堆之中还有一些其他木雕，一些循吏正在赶去，那些循吏好似白蚁一般肢解着那些木雕家长的身躯。
右循吏摇头晃脑，啧啧遗撼，“你叔叔愿代缴三十九年寿命，但其寿命已被其他真君标记，只有九年可以代缴。”
左循吏则象是发现了宝一样啧啧称奇，“你婶婶无任何不良嗜好，代人友善，愿为家人付出，可活一百二十年，寿命干净，并未被真君标记，愿代缴五十七年，可一次性付清，你在五班念书三年。”
那个11之后的66是他叔叔婶婶的寿命！？
朱玖哲心脏狠狠一抽，“等一下！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只是我的叔叔婶婶！”
五十七年！？
婶婶今年才四十岁，就为了他一个分班考试要被一下子拿走五十七年的寿命？
左循吏摇头晃脑道，“无妨，凡事心诚则灵，他们愿为你代缴寿命，你婶婶已为你代缴十五年寿命，供你来这薪火书院。”
朱玖哲张了张嘴。
已经被缴了十五年？
再缴五十七年，算上婶婶自己已经四十岁了，这一趟下来，就已经112了，婶婶就只能再活八年了。
而八年之后，婶婶确实因积劳成疾，死了。
朱玖哲咬的牙齿嘎吱作响，“十班就十班！十班就行了！”
两个在火焰之中跳跃的循字忽的挤在了朱玖哲脸前，诡异的嘲笑声响起。
“你没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愿代缴，与你无关。”
“哈哈哈——”
右循吏随手掏了掏小包，随手一丢，一枚腐烂，只有小拇指大的果实砸在了朱玖哲的脸上，顺着朱玖哲的脸庞落下，流下了一道腐臭的湿痕。
“这是你三年寿命换的学果，吃下，可保月考不会掉名次。”
两循吏转身，哈哈笑着转身，似是打算下楼，与其他循吏那般帮考生家长代缴寿命。
朱玖哲视线下移，腐烂的果实在墨水之中起起伏伏，他也从墨水的倒映之中看到了他的样子。
二十七岁，已经被生活掏空了的社畜。
所以，他重生，进入这个尘世就是为了知道婶婶为什么四十八岁就积劳成疾死了？就是为了知道养育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的人生代缴了那么多寿命，而他却混成了那个样子？
朱玖哲弯腰将那枚果实捡起往嘴里一丢，粘稠的墨汁与腐烂的果实一同被碾碎吞下。
【已获得学识律法的残渣（小）】
【学子们为踏上仕途燃烧了所学之识，用其照明道路，但最终还是被痴愚所吞没，你所得到是尚存的残渣】
【使用可获得3点火种】
“两位大人，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双腿依旧在颤斗，胸膛控制不住的起起伏伏。
两循吏同时回头。
“草你妈！”
三字一出，朱玖哲便已经抄起椅子重重的抡在了循吏的脑袋上，也得亏这两循吏并排站着，这一抡直接砸中了两颗脑袋。
两循吏当场翻身扑倒在了地上，被粘稠的墨水浇了一身。
什么狗屁的收买！选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
“大胆！居然敢袭击！循吏！”
循吏的火焰脑袋瞬间爆炸，循字扭曲，好似一个怒字。
但朱玖哲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椅子向前一推一勾，凳脚将两循吏身上的小包挑到半空中。
朱玖哲一把抓住两个小包，右手用力一掏，腐烂的果实粘稠的好似泥巴，但朱玖哲也不管了，掏出一把就往嘴里一塞，囫囵吞枣的将其吞下。
一把不够，两把，三把，一副要把它们全部吃下去的架势。
【已获得学识律法的残渣（中）】
【已获得学识律法的残渣（小）】
【已获得学识律法的残渣（小）】
……
刚刚还只是怒的循吏顿时憎了起来，好似两颗火球一般直扑朱玖哲。
“放肆！”
朱玖哲试图反抗，但6f的面板实在太过拉垮，转眼便被循吏摁在了墙壁上，燃烧的枯手好似烧红的利刃刺入朱玖哲的腹部，似是打算将朱玖哲吃下的东西全部都挖出来。
但他们将朱玖哲的腹部完全掏空，几乎将朱玖哲拦腰截断，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两循吏又惊又怒，高呼着不——
意识消失之际，朱玖哲竖起了中指。
【你已经完成成就，初入尘世】
【你已在尘世死亡】
灰色的颗粒好似星河，向着远处飘动，明明灰蒙蒙的，却给这片死寂的黑暗带来了点点光亮。
朱玖哲站立在其中，茫然的左右看着。
他这是死了？
忽的，本有序飘动的颗粒被一阵风搅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中挤出，朱玖哲顿时绷紧了身体，紧张的看着那道黑影。
“贪婪的罪人啊，扫平尘世，掠夺牛鬼蛇神的野望固然重要，但你可曾想过，死亡也会让你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适当的收手，拿着所得之物返回现世，为下一次深入尘世做准备才是理智之举，不过你似乎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偷渡的法子。”
好似发现无害小白兔一般柔和的女声响起，黑影渐渐散去，一个“人”出现在了朱玖哲面前，她身形高挑，穿着黑色斗篷，斗篷之下是被焦黑绷带所包裹的脸，从绷带之中溢出的发丝之间好似有火星在跳跃。
“你是谁？”朱玖哲警剔的看着对方，心里则是斟酌起了黑袍女刚才说的话。
话说……不就是打，搜，撤吗？
“罪人啊，你无须紧张，你听说过……秘女吗？”黑袍女轻笑一声，“她们听命于原初律法的残骸，帮助并引导罪人使用火种锻造属于自己的律法，成为统一之主。”
“……但我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防火女？”
黑袍女脑袋一歪，“你知道为什么厂家们喜欢做哑巴主角吗？”
朱玖哲嘴角微微一抽，正想说什么，但周围所有的灰尘都开始猛烈摇晃，黑袍女也是干脆转身，悠悠道，“罪人啊，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希望你能够给我答案。”
“我想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毕竟你已经知道了……”
“杀进长安，可比考进长安容易。”
“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你只有三盏命火，三次死亡的机会，你不会想知道用完之后会发生什么？”
刺耳的铃声再一次响起。
朱玖哲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滴在了空白的试卷上。
柔和的阳光，嘈杂的蝉叫声无不在提醒朱玖哲，他已经从那火与墨的世界回来了。
朱玖哲看了一眼时间，考试才刚刚开始。
幻……觉？
朱玖哲下意识的环视四周，并第一时间锁定了两人，一人愁眉苦脸，使劲的捶自己脑袋，另外一人则是双眼冒光，奋笔疾书。
前者正是被循吏拔走了果子的学生，后者则是那个被循吏认为还有价值的学生。
那……他呢？
朱玖哲视线下移，落在了空白的卷子上，不知为何，那些宛如天书一般的题目突然变得浅显明了。
“该不会……”
朱玖哲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下一秒便好似游龙一般舞动，一串串数字与文本交织。
直至铃声响起，朱玖哲才回神，看着面前写的满满当当的试卷，朱玖哲如同触电一般松开了手中的笔。
监考老师走来，见朱玖哲一动不动，便伸手抽走了朱玖哲的卷子，转身离去。
朱玖哲抬头，呆呆的看着监考老师，眼底倒映出了跟在监考老师背后，若隐若现的循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