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月苦修不辍。加强版》那远超原版效率的锤炼下，张铁的轻身功夫虽远未达到高手之境，但身形步法已远非半月前可比。翻越寻常的沟壑涧溪、攀爬徒峭的崖壁石棱，对他而言已不再显得笨拙吃力，而是多了几分行云流水般的从容与稳健，体内一口内息运转也更为绵长悠远。
他这般在刚猛拳法与灵巧轻功上双双展现出的“惊人悟性”与堪称飞速的进步，终于引起了王教头更深层次的关注。王教头不再只是偶尔投来审视的一瞥，而是在日常巡视演武场时，会特意在张铁身旁驻足片刻，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仿佛要穿透皮囊，将他剖析得一清二楚。他眼中时常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愈发浓厚的欣赏。
张铁，这个原本只是凭借墨大夫一纸推荐信而来的“关系户”，如今在王教头心目中，已然成了这批外门弟子里，根骨、悟性、心性都值得重点关注的朴玉。
一个月的期限，如同指间流沙，转瞬即至。
这日清晨，张铁再次踏入墨大夫那间终年弥漫着浓郁草药气息的静室。墨大夫依旧如泥塑木雕般，端坐于木椅之上，仿佛一个月来未曾移动过分毫。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在张铁身上淡漠地扫过。
“一月之期已到。”墨大夫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寒喧，直接切入主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录入采药籍册，归入老夫名下。”
张铁立刻垂首恭立，身体微躬，做出悉心聆听教悔的姿态。
“依照七玄门旧规，入门采药弟子，每月需进山两次，具体时日，听从门派药房统一调度安排，不得延误。”墨大夫语气毫无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微不足道的小事，“首次进山，会有门内常年采药的老人负责带路，教你辨识山中惯常路径，规避一些显而易见的危险。”
“按七玄门传承下来的旧例，这首次进山采药所得，无论多寡、无论珍常，皆归带路人所有，算是你缴纳的‘拜师礼’与‘引路费’。”
张铁心中了然，这乃是宗门底层弟子间默认的生存法则与潜规则。用一次或许满载而归、或许空手而回的收获，换取那些用鲜血甚至性命换来的、关于如何在危机四伏的山林中初步活下去的宝贵经验，这笔交易，对于初入此道的他而言，倒也显得公平。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理应如此”、“心领神会”的恭顺表情，没有丝毫异议。
“自第二次进山起，”墨大夫话锋倏然一转，目光陡然间锐利了数分，“你所采得的一切药材，需全数、直接交予老夫，不必再经门派药房登记、核验、入库之手。此乃老夫与王门主的约定，你照做便是。”
此言一出，张铁心头微震。这意味着他彻底脱离了门派常规的采药任务体系与贡献结算，完全成为了墨大夫一人的私人采药童子。所得利益与门派再无瓜葛，这固然少了门派一层必然的盘剥与繁琐流程，但也将他的命运，更紧密、更直接地与眼前这位心思难测、手段诡异的墨大夫捆绑在了一起。
不待他细想其中关窍，墨大夫那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自然，既有任务，便有要求。老夫会根据所需药材的种类、年份、稀缺程度，每月给你定下相应的额度。完成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老夫不吝赏赐，或可指点你一二粗浅的医术辨药之道，或是赐下些许能强健筋骨、增益气血的普通丹药，助你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顺遂些。”
话至此处，他话音陡然转冷：“若完不成……”墨大夫冷哼一声，虽未明言具体惩罚，但那森然刺骨的寒意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让张铁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你当知晓后果。老夫门下，不养无用之人。”
张铁立刻收敛所有翻腾的心思，脸上迅速堆满赤诚与感激，毫不尤豫地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微微颤斗，仿佛受到了莫大恩典：“弟子明白！弟子张铁在此立誓，定当竭尽全力，跋山涉水，为师傅采集所需药石，绝不敢有负师傅厚望！一切……但凭师傅安排！”
他这番“感恩戴德”、“一心尽孝”的姿态，做得十足逼真，将一个得到重视的底层弟子应有的反应演绎得淋漓尽致。墨大夫凝视他片刻，枯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见他神情恳切，不似作伪，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一只蚊蝇。
“恩，记住你今日之言。下去准备吧，首次进山，就在这几日了，具体时辰，自会有人通知于你。”
“是！弟子告退！”
那云雾缭绕、凶险与机遇并存的连绵群山，将是他接下来的战场。每月两次的采药任务，既是步步惊心的危机考验，或许……也是他挣脱既定命运、查找其他未知机缘的真正开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本已被他反复翻阅、边角都开始起毛卷边的《百草图鉴》，目光越过谷口，投向了远方那如同巨兽脊背般沉默耸立、云雾缭绕的深邃山峦。
数日之后，天色未明，晨露犹寒。张铁第一次随队进山的日子终于到了。在杂役堂外那片空地上，他见到了门派指派的带路药师——一位年约四旬、面容精瘦黝黑的中年人，旁人称其为李药师，名唤李易。
张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李药师。见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打了几个不起眼补丁的灰色短褂，指甲缝里深深嵌着难以洗净的黑色泥土与各种草药的混合渍迹，腰间挂着的药篓和药锄也都显得颇为陈旧，便知此人在七玄门中地位不高，属于底层劳碌、生活清苦的那一类人。
“李师叔，晚辈张铁，初次进山，见识浅薄，山中诸多规矩、危险都不懂得，这一路上还望师叔不嫌晚辈愚钝，多多指点，晚辈感激不尽。”进山之后，张铁取出一个小包，里面是小半年的积蓄，诚恳说道：“这点小小的心意，实在不成敬意，请师叔务必收下，……打些酒水喝，驱驱山中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