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日,清晨六点。
雄鹰国,佛利达州,比林斯市郊外。
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三十二度。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
雪还在下。
一片空旷的荒地上,数百名民众正在挖掘避难所。
铁锹敲击冻土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色的雾气从每个人的口鼻喷出,很快就冻成了细小的冰晶。
张伟站在人群最外围,手里握著一把生锈的铁锹,脸色发白。
他十年前从龙国移民到雄鹰国。
当时他觉得雄鹰国的空气更香甜,环境更自由,于是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雄鹰国国籍。
那时候他还在社交媒体上发过一条状态:
【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
配图是他站在自由女神像前的照片。
那条状态获得了上千个点赞。
但现在
张伟看着眼前这片冰天雪地,嘴唇冻得发紫。
“喂!龙国佬!你在那儿发什么呆!”
一个穿着厚棉袄的白人男子走过来,用铁锹柄捅了捅张伟的肩膀。
“赶紧干活!别偷懒!”
张伟咬了咬牙,弯腰继续挖土。
冻土硬得像石头,铁锹砸下去,震得手腕发麻。
他已经挖了三个小时,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旁边那些白人却轻松得多。
他们负责指挥,偶尔象征性地挖几铲子,然后就跑到旁边的帐篷里烤火。
帐篷里还飘出食物的香味。
罐头牛肉、热汤、面包
张伟的肚子咕噜咕噜叫。
他今天早上只吃了一块发霉的面包,喝了半杯冰冷的水。
“张!过来!”
那个白人男子又喊他。
张伟放下铁锹,走过去。
“把这些石头搬到那边去。”
白人男子指着地上堆著的十几块巨石。
每一块都有上百斤重。
张伟愣了一下。
“我我一个人搬不动。”
“搬不动?”白人男子冷笑。“那你就别吃饭了。”
张伟的脸涨得通红。
他转身走到石头前,弯腰抱起一块。
重量压得他的腰几乎要断了。
他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脚下的雪很滑,他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走了十几米,他把石头放下,大口大口喘着气。
白人男子站在帐篷门口,啃著罐头牛肉,看着他。
“动作快点!还有十几块呢!”
张伟握紧拳头。
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因为他没有选择。
中午十二点。
挖掘工作暂停。
民众们排队领取午餐。
张伟站在队伍最后面,等了半个小时。
轮到他的时候,负责分发食物的白人女子看了他一眼。
“龙裔人?”
张伟点头。
女子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塑料袋,扔给他。
“给你的。”
张伟接过袋子,打开一看。
里面是两块发黑的饼干,还有一小瓶浑浊的水。
饼干硬得像石头,表面长满了霉斑。
他抬起头,看着前面那些白人。
他们每个人都拿到了罐头牛肉、热汤、新鲜的面包。
“为什么”张伟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他们的食物和我的不一样?”
女子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你是外来人。”
“可是我也是雄鹰国公民啊!”张伟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我也有雄鹰国护照!”
女子不耐烦地挥挥手。
“别废话!爱要不要!”
张伟握著塑料袋,浑身发抖。
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愤怒。
但他还是接受了。
因为他别无选择。
下午三点。
张伟坐在一块石头上,啃著那块发霉的饼干。
饼干又硬又苦,嚼起来像在吃木屑。
他强迫自己咽下去。
然后拿出手机。
冰河世纪降临之后，大量的信号基站都停止了运作。
信号很弱,但勉强能上网。
他打开社交媒体,刷了几条新闻。
第一条是雄鹰国北部又死了三万人的消息。
第二条是西方联盟能量塔覆盖区域不足,数十万民众被冻死。
第三条震撼!龙国渔船归港,满载而归!
张伟愣住了。
他点开新闻。
画面里,一艘巨大的破冰渔船正在靠岸。
船舱里堆满了鱼,各种各样的海鱼,银光闪闪。
渔民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用铲车把鱼卸到码头上。
“今天收获不错!”一个渔民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这些鱼够我们吃一个月了!”
镜头切换。
码头上,工作人员正在分拣鱼类。
鲜活的大黄鱼、带鱼、鲳鱼
每一条都肥美无比。
“多亏了李部长的海底火山计划。”一个工作人员接受采访。“现在东部海域的鱼类资源恢复得很快,我们每天都能捕到不少鱼。”
“而且这些鱼的品质特别好,营养价值高。”
镜头再次切换。
燕京市某个社区的食堂。
居民们正在排队领取免费的鱼肉。
“每人两斤!”工作人员大声喊。“新鲜的大黄鱼,拿回去红烧、清蒸都行!”
居民们脸上都是笑容。
“谢谢政府!”
“李部长真是太厉害了!”
“我们龙国人真幸福!”
视频结束。
播放量已经破亿。
评论区里全是赞美的声音。
【龙国万岁!】
【李部长真是神人!】
【我们龙国人真的太幸福了!】
【看看我们,再看看其他国家,这差距】
张伟盯着屏幕,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
那时候龙国官方发布消息,号召所有海外龙侨归国。
他收到了龙国使馆的邮件。
邮件里写着:
【祖国需要你,请回家。】
但他拒绝了。
他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条状态:
【我热爱雄鹰国的自由,我不会回去的。】
那条状态下面,一堆人点赞。
还有人评论:
【支持你!雄鹰国才是最好的国家!】
【龙国那种集体主义国家,太压抑了。】
【我也不会回去!】
张伟当时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但现在
他后悔了。
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龙国使馆的电话。
拨出去。
嘟嘟
“您好,这里是龙国外交部。”
“我我想回国。”张伟的声音发抖。“我是龙国人,我想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请问您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张伟报了自己的信息。
几秒钟后,对方的声音传来。
“抱歉,根据我们的记录,您已经加入雄鹰国国籍,不再是龙国公民。”
张伟的心一沉。
“可是可是我是龙国人啊!我是龙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