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叫什么?”
陆明澈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又问了一遍。
“南星遥。
姜雁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南星遥?那南星遥又是谁?
虽然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在少数,但自己正是因为卷入了南星遥被谋杀事件才会穿越回十年前的。
所以,这绝不是同名同姓这么简单。
姜雁已经十七八岁,她的模样基本上不会再发生多大变化了,最多就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进行微调,但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变成南星遥的模样。
陆明澈几乎可以肯定,两人除了眼睛下面都有泪痣,气质有些相同之外,外貌上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难道是整容?
3月18号在水库找到的尸体,根本不是姜雁?
她逃离了这里,使用了本来的名字,然后整了容,在其他城市开启了新生活?阴差阳错地成了自己的大学同学,之后又搬到自己隔壁,被谋杀了?
如果是这样,就能得到十年后的南星遥和十年前的姜雁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但陆明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平复了内心的震惊情绪之后,陆明澈冷静地问道。
“你是什么血型?”
“a。”
“确定吗?”
“恩。”
陆明澈松了口气。
他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帮助老师搜集过体检报告,南星遥的血型是b。
一个人即便能整容,但血型肯定不会变。
所以,姜雁和十年后的南星遥,确实是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推翻了此前的结论,让陆明澈莫名松了口气。
大概是事情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更有利于自己行动。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
姜雁和十年后的南星遥究竟是什么关系?仅仅是同名就都被杀害的话,未免也太匪夷所思。
不过,至少线索库中又多了一条新线索,将原本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你今晚回去,会受伤吗?”
陆明澈问道。
姜雁摇头,“不会,她很希望‘姜雁’能交到朋友,今天她看起来很高兴。”
“恩,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陆明澈说道。
“好。”
姜雁没有拒绝,目送陆明澈离开。
回到家,客厅里灯火通明。
姜妈妈端着一碟金黄的果盘,笑意盈盈地站在那儿,仿佛一位等待孩子归来的、最慈祥的母亲。
“回来啦?我的小雁,快来,这是妈妈给你准备的奖励。”
她手中的白瓷盘里,芒果被仔细地剥了皮,切成整齐的小块,果肉饱满,色泽诱人。
“你终于知道带朋友来家里玩了,这就对了嘛!我们小雁从小就活泼开朗,最受欢迎了……”
姜雁的脚步在看见芒果的瞬间钉在原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象被施了定身咒,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冷凝。
几乎是本能,她向后退去,想把自己缩回房间那个唯一的避难所。
“我对芒果过敏,拿开,拿开它!”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斗,像绷紧到极致的弦。
姜妈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她疑惑地歪了歪头,眼神里透出一种天真的、近乎残忍的不解,
“小雁,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芒果啊?你怎么会过敏呢?你一定是记错了,对吧?”
她端着盘子,一步步逼近,语气愈发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来,乖,把这一盘都吃了。妈妈最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了。”
那温柔的声线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姜雁的脖颈。
她一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不要,我不要!”
姜雁徒劳地摇着头。
“来,芒果很好吃的,很甜的,乖,妈妈喂你。”
姜妈妈用指尖拈起一块汁水淋漓的芒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朝姜雁的嘴递过来。
“不——”
这一声拒绝,如同按下了某个毁灭的开关。
姜妈妈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温柔面具瞬间碎裂,被一种狂暴的愤怒撕得粉碎。
她猛地将整盘芒果狠狠砸在姜雁身上!
黏腻冰冷的果肉和汁液溅了姜雁满头满身,瓷盘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你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不吃?!”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一把狠狠抓住姜雁的头发,巨大的力量扯得姜雁头皮象是要被撕裂。
根本来不及挣扎,姜雁只觉得一股蛮力拽着她的头,猛地撞向坚硬的墙壁。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与墙体撞击的钝痛,眼前瞬间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染红了姜雁的眼睛。
“你不是我的小雁!你不是!小雁喜欢吃芒果!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你这个怪物!”
拳头和咒骂如同雨点般落在蜷缩起来的身体上。
直到看见那蜿蜒而下的鲜血,姜妈妈疯狂的动作才骤然停止。
她象是大梦初醒,脸上的狰狞被恐慌取代。
“小雁!我的小雁!你怎么了?天啊!流血了!”
她慌慌张张地松开手,试图去碰触那道伤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妈妈错了,妈妈不是故意的!你等着,我马上去拿医药箱,马上。”
姜妈妈跟跄着跑开。
姜雁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沾满了黏腻的芒果残渣和碎瓷片,额头的伤口灼痛着。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死寂的麻木。
没有眼泪,没有呜咽,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种从极致的“关爱”到极致的暴力,再回到虚假谶悔的循环,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趁姜妈妈去拿医药箱的间隙,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跟跄着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门锁死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
门外立刻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和姜妈妈带着哭腔的哀求:
“开门,开门啊,小雁!让妈妈进去看看你好吗?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会不小心伤害你了!原谅妈妈好吗?妈妈是爱你的啊!你是妈妈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妈妈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你……”
那声音听起来如此悲痛欲绝,仿佛刚才施暴的是另一个人。
然而,这哀切的恳求并没有持续太久。
得不到回应的姜妈妈,情绪迅速转向另一个极端。
“开门!开门啊!你这个冒牌货!”
门板被拳头砸得砰砰作响,声音变得尖利而怨毒,
“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小雁关起来?为什么不让她见我!你想阻止我们母女团聚吗?!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那尖叫声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是钥匙串叮当作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她要强行进来了!
姜雁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连滚带爬地起身,用单薄的脊背死死抵住门板,目光迅速扫过房间。
她冲到书桌旁,用尽力气拖动那个沉重的书柜。
木头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汗水、血水和果汁混在一起,让她浑身湿滑。
她咬紧牙关,一寸,再一寸,终于将那个沉重的书柜死死地抵在了门后。
几乎就在同时,钥匙插入了锁孔,转动。
“咔哒。”
门把手被用力拧动,但因为书柜的阻挡,门只开了一条缝隙便被卡住。
门外传来了姜妈妈更加狂躁的撞击和尖啸。
姜雁背靠着冰冷的书柜,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而震动。
她缓缓滑坐在地,抱住双膝,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门外是歇斯底里的疯狂,门内是死寂的绝望。
她缩在阴影里,象一只被困在绝境里,等待下一次风暴来临的小兽。
母女之间的争执,直到姜永良回到家才停止。
姜永良走进屋子,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姜妈妈立即如同触电一般,浑身微微颤斗,放弃了冲进姜雁房间的冲动,转身对将永良露出了服从而温柔的笑容,
“亲爱的,今天上班辛苦了,我给你留了饭菜,等我去热一热。”
“不吃了,我需要休息,安静一些。”
姜永良淡淡说道。
“好,我去给你放水,先泡个澡再睡觉吧。”
“恩。”
听着屋外无比和谐的对话,姜雁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一夜终于可以安然度过了。
从前,每次经历这样的事,她都希望夜晚可以永恒,明天不要到来。
但今天,她的想法有了改变。
她希望明天早点到来,这样,就能再次见到少年。
或许,自己的未来并不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阳光,只是迟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