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落下时，地面裂纹顺着鞋底蔓延三尺，焦土翻卷如被无形犁过。林深没停，一步踏进火山口边缘的气流漩涡里，卍铁戟横提，金光在戟刃上流转不息。叶知秋紧随其后，掌心残铃微震，发出一声短促清响，像是回应地底某种频率。陈胖子喘着粗气跟上来，斜挎包甩到胸前，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连点几下，界面跳出血红波形图。
“阴煞浓度还在涨。”他声音压低，“不是扩散型，是集中式爆发前兆。”
话音未落，前方岩壁猛地一颤。原本干涸龟裂的火山通道入口，突然蠕动起来，仿佛整座山体活了。暗红色的肉膜从四面八方收缩聚合，层层叠叠缠绕成一道厚实屏障，表面凸起无数眼球状鼓包，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瞳孔竟是由铜钱形状构成，边缘泛着金属光泽。
林深眉头一跳。他早知道这地方不会轻易放人进去——净世铁炎核心藏在这片地脉深处，欲魔经营多年，怎么可能只靠一层幻象守门？
耳边风声忽变，夹杂着细碎低语，像是千万人在同时数钱、讨价还价、争抢财物。一枚金币凭空出现在眼前，缓缓旋转，映出母亲的脸。那张脸对他笑，嘴唇开合：“阿深，捡起来，这是你爸留下的最后一笔工钱……”
他没眨眼，也没伸手。
阳气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直冲掌心。血纹在右手上暴涨，像熔化的铁水在皮肤下流动。他抬起手，指尖划破空气，一道金光随之凝成符文轮廓——无模板，无参照，纯粹由意念与规则交织而成。
“清心。”
第一笔落下，空气中响起一声类似古钟轻撞的嗡鸣。
“铁篆。”
第二笔勾勒，金光暴涨，化作一道竖直光刃，直劈血肉屏障中央。
触须剧烈抽搐，眼球纷纷爆裂，溅出的不是血，而是成串金币，叮叮当当洒满地面。陈胖子眼睛一亮，下意识往前半步。
“别碰！”叶知秋一脚踹在他小腿外侧，力道不小，直接把他踹得踉跄后退，“那是执念结晶！沾了就等于签了灵魂契约！”
陈胖子揉着腿，悻悻收回目光。但嘴上不服：“我就是看看嘛，又没说要捡……再说了，万一真是林深他爸的遗物呢？”
“那就更不能碰。”林深声音冷下来，第三笔完成，符文彻底成型，悬浮于空中，如一把倒悬的金色刻刀，“我爸死的时候，手里攥着的铁锤都没能保住，还指望留下什么钱？”
话落，符文疾射而出，刺入屏障最深处。
整片血肉屏障炸开，化作漫天金币雨，纷扬落下。每枚金币落地即黑，迅速碳化，变成灰烬随热风卷走。岩壁恢复死寂，露出背后幽深通道，内壁泛着暗红微光，如同血管搏动，隐约可见铁链嵌在石缝中，锈迹斑斑。
林深迈步向前，卍铁戟尖端轻点地面，金光扫过两侧岩壁，确认无埋伏。叶知秋落后半步，左手按在腰间残铃上，指节发白。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直盯着通道深处，像是在等什么。
陈胖子收起手机，重新背好斜挎包，低声嘟囔：“刚才那金币……我用app扫了一下，能量读数和船上那个祭台残留信号一致。”
林深脚步一顿。
船上，黑铁祭台顶端倒插着卍铁戟，缠着母亲的发丝。那时他们才刚摸到契约的边角，还不知道欲魔早已把整个局铺到了地脉尽头。
现在看来，这一路走来的每一个节点，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在引导我们。”叶知秋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两人耳中，“不是阻止，是筛选。只有破得了贪欲之障的人，才有资格听见下面的声音。”
她说完，通道骤然安静。
铁链拖地的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
缓慢、沉重、节奏分明，就像多年前地窖里封印邪佛的锁链一根根崩断时那样。不同的是，这一次，声音不止一条链子，而是一整片，像是有无数条铁链被人从深渊底部拖拽上来，刮擦着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陈胖子脸色变了：“这声儿……怎么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林深没答。他站在通道入口最前端，卍铁戟横于身前，金光映照前方十步。那里的岩壁上有道裂缝，裂缝中渗出一丝极淡的黑雾，正被地底气流缓缓吸入深处。
他忽然想起父亲锻造坊最后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声响，从地窖铁门后传出，起初没人当真，直到第一根铁链穿破门板，扎进父亲肩膀。
“这不是巧合。”他说。
叶知秋站到他身侧，左手依旧按着残铃，右手却已悄悄握住了他肘部。这个动作很小，几乎看不见，但她确实这么做了。
“有人在复刻过去。”她声音沉稳，“不是重现，是重构。把我们的记忆、恐惧、战斗方式全部打碎，再拼成他想要的样子。”
陈胖子咽了口唾沫，打开阴煞监测app，界面瞬间爆红。数据流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坐标上——正下方，深度约三百米，与当年邪佛封印地几乎重合。
“信号源就在那儿。”他抬头，“而且……它在等我们。”
林深盯着那道裂缝，掌心血纹仍未消退。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走下去，找到源头，亲手斩断这轮回般的因果链。但他也清楚，一旦迈入这条通道，就再没有回头路。
卍铁戟轻轻一震，像是在催促。
他往前半步，靴底踩碎一片碳化的金币残渣。
叶知秋紧跟而上，铃铛残片在她指尖微微发烫。
陈胖子抹了把汗，咬牙跟紧：“我说……咱们能不能先商量一下战术？比如谁断后，谁带急救包，谁负责记录临终遗言？”
没人理他。
三人并肩立于火山入口通道前端，面前是深不见底的熔岩甬道，身后是崩解的触须残骸与散落灰烬。热风从地底涌出，吹动林深外套下摆，露出贴身口袋里三枚古铜钱的一角。
他抬手，将卍铁戟换到左手，右手缓缓握拳。
金光在戟身上流转，映出他眼底的决意。
然后，他迈出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