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把叶知秋轻轻挪到屋檐内侧，让她靠在断墙边。他脱下外套盖住她肩膀，动作很轻，生怕碰裂那道还在渗寒气的伤口。三清铁心悬在她胸前，光晕微弱却不停旋转，像一盏快耗尽油的灯。他盯着那圈银灰光芒，右手掌心忽然一阵刺痒——铁纹依旧黯淡，系统没有半点动静。
他抬头看向站在屋脊另一端的人影。
紫微星君背对着晨光，手里拎着个酒壶，指尖夹着一片瓦砾轻轻敲打，发出清脆的响。他没看林深，也没看叶知秋，目光落在远处钟楼残破的尖顶上，仿佛在等什么人说话。
林深撑着膝盖站起来，右腿还发麻，是刚才跪太久压的。他走到紫微星君面前五步远停下，声音沙哑：“你一直在这儿？从她倒下就开始？”
紫微星君晃了晃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说：“五百年前，我也是这样被人看着的。我师傅站在我对面，就差五步，可一句话都没说。”
林深皱眉：“我不需要听故事。”
“那你需要什么？”他转过头，额间雷纹泛着微光，“需要我把这丫头抬去医馆？还是把你俩打包送上天庭受审？按规矩，私炼禁器、擅动镇魂法门，够你们在雷池里泡三年了。”
“规矩是你定的？”林深冷笑，“那你现在怎么不下手？”
紫微星君没答，反而卷起左臂袖子，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暗紫色纹路。那痕迹和林深掌心的一模一样，只是更粗、更深，像是被烙进去的。他用拇指抹过那道旧伤，语气平静：“这是‘控兵印’，当年我造的第一件雷兵失控时留下的。它烧穿了我的经脉，也烧掉了我的仙籍。”
林深盯着那道纹，喉咙动了动。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碰到铁器就炸炉的蠢货？”紫微星君收回袖子，“我也试过躲。躲了三年，最后发现躲不掉。血脉里的东西，不是你不碰它就不存在。”
“所以你就认命了？穿着飞鱼服给人当打手？”
“我是被打下来的人。”他淡淡道，“你不一样。你体内那个系统，不是惩罚，是选择。天工道尊死前亲手砸碎了自己的核心，把碎片封进凡人血脉。他不要神，不要仙，只要一个能用自己的手重新锻出秩序的人。”
林深沉默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说的核心……是指这块铁牌？”
紫微星君点头：“它不是法器，是‘道尊核心’的残片。你父亲知道这事。他十八岁那年也觉醒了系统，但他选择了封印它。”
“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代价。”紫微星君眼神微沉，“那天他正在锻一件护魂铁衣，准备给你母亲用。结果阴煞反噬，铁器入体，七窍流血而亡。临死前，他把最后一丝灵识打进铁牌，让它等你成年再觉醒。”
林深手指猛地攥紧。
“所以他不是死于意外？”
“是献祭。”紫微星君直视着他，“他用自己的命，替你挡了第一次反噬。他知道你会走这条路，所以他宁愿提前断掉传承，也不愿看你重蹈覆辙。”
风刮过屋脊，吹得林深衣角翻飞。他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像是有人把一块烧红的铁塞进了肋骨之间。
“那你呢？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图什么？”
紫微星君笑了笑，那笑容不像之前那样冷硬，反倒透着点疲惫：“因为我当年没人告诉我真相。我只知道我要变强，要造最强的兵器，结果害死了三个同门。等我知道那系统背后有这么多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不想再看见第二个我。”
林深没说话，慢慢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叶知秋的脸颊。她脸色还是青白的，但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三清铁心的光晕不再忽明忽暗，而是缓慢地流转着，像是找到了某种节奏。
“你说这铁牌是碎片……”他低声问，“如果还有别的碎片，它会不会有反应？”
紫微星君看了他一眼：“试就知道了。”
林深闭上眼，将掌心贴向胸前铁牌残留的位置。那里还有一圈灼痕，是铁牌融入身体时留下的印记。他集中意念，试图唤醒系统，可识海里依旧空荡荡的。
他咬牙，用力按下去。
刹那间，掌心血纹骤然亮起，一道赤金色光流顺着经脉冲向心脏。紧接着，脑海深处传来一声轰鸣，像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任务目标：寻回散落于人间的‘道尊核心’残片（0\/7）】
【奖励：激活四阶‘创法’前置条件】
系统界面一闪而现，随即又陷入沉寂，但那一瞬的信息已足够清晰。
林深睁开眼，呼吸有些发颤。
“原来它一直在等这个……等其他碎片出现？”
“它等的是你愿意继续走下去的决心。”紫微星君说着，转身走向屋脊边缘，“现在你知道了来历，也知道代价。接下来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
“等等！”林深喊住他，“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看着我们一步步撞南墙？”
紫微星君脚步停住，没回头。
“因为只有自己撞出来的路，才算数。”他抬起手，指尖划过额间雷纹，“我当年要是有人拦我，也许就不会犯那些错。但你也可能永远不敢伸手碰铁器。命运这东西，不能代答。”
说完，他一步踏出屋脊，身影瞬间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低语：
“别浪费你爹替你争取的时间。”
林深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低头看着掌心，铁纹虽已恢复微光，却不似从前躁动，反而有种沉静的力量缓缓流动。他慢慢握紧拳头，又松开，感受着那股久违的连接感。
然后他蹲回去，把叶知秋扶正了些，顺手理了理她耳边散落的发丝。她的铃铛仍安静挂着，一动不动。
他望着远处渐亮的天际线，忽然低声说：“你说你要找的答案，可能不在过去，而在那些还没被找到的碎片里。”
他抬起右手，掌心对准初升的日光。
铁纹微微一震，像是回应。
屋脊之下，城市开始苏醒。一辆早班公交驶过空荡的街道，车灯扫过图书馆外墙，照亮了一块松动的地砖，缝隙中隐约可见刻痕，形如锁链缠绕星辰。
林深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那个方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