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静静地站在原地,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妖?
这个从太后那具焦黑躯壳中挤出的最后意念,如同一点墨汁,滴入了他那片古井无波的心湖。
他想起了国师分魂记忆中,那个神秘的宫中强者称呼他母亲为“妖后余孽”。
也想起了当年宫变之时,铺天盖地的罪名里,似乎也隐晦地提及过“血脉不纯,祸乱朝纲”之类的字眼。
只是当时的他被巨大的悲痛与仇恨冲昏了头脑,并未深思。
现在想来这并非空穴来风。
“呵。”
秦风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紧锁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他的心湖再次恢复了平静。
妖又如何?
魔又如何?
在他看来所谓的仙、魔、妖、佛,不过是力量的形态不同罢了。
他母亲是救他性命,予他新生之人,是他此生唯一要守护与复仇的执念。
别说是妖,就算她是搅乱诸天万界的盖世大魔,那也是他的娘。
谁敢动她,谁敢辱她,他便屠谁满门,灭谁道统。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想通了这一点,秦风再看脚下那团已经分不清形状的焦炭,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抬起脚,像是踢开一块碍事的石头,将太后的尸骸踢到了一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挡路。”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再也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
这满地的狼藉,这被污染又被净化的宫殿,他没有半点兴趣处理。
刚走出慈宁宫的大门,一道身影便从阴影中闪出,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礼。
正是那位秦家老祖,秦战。
他那张青紫交加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滑稽,身上那件破损的金甲也未来得及更换,看起来狼狈不堪。
“前前辈”
秦战小心翼翼地开口,姿态放得极低。
在亲眼目睹了秦风一招秒杀“魔龙”秦昊之后,他心中的那点怨气和不甘早已被无尽的敬畏与恐惧所取代。
秦风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你还在这儿晃荡?我还以为你已经爬回你的棺材里去了。
“不不敢”
秦战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晚辈在此,是想是想看看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秦风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身后那座殿门大开,一片狼藉的慈宁宫,“正好,里面有点脏你去打扫一下。”
“啊?”
秦战猛的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
打扫?
让他一个活了近千年,曾经主宰天下的帝王去打扫宫殿?
这
“怎么?不愿意?”秦风的眉毛微微一挑。
“愿意!愿意!晚辈这就去!”
秦战吓得一个激灵,哪还敢有半句废话。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在这位小祖宗面前,别说什么老祖宗的尊严,能保住这条命就不错了。
他连忙点头哈腰,然后拖着那柄巨大的金斧,灰溜溜地走进了慈宁宫,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憋屈的一次“大扫除”工作。
秦风懒得再理他,自顾自地顺着宫道,朝着朱雀门的方向走去。
沿途的宫道上,一片死寂。
偶尔能看到几个蜷缩在角落里,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
他们看到秦风的身影,更是吓得直接把头埋进了臂弯里,连呼吸都仿佛要停止了。
仿佛走在宫道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收割生命的死神。
很快,朱雀门那高大的轮廓便遥遥在望。
远远地,秦风便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台阶。
台阶下,跪着黑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待宰的羔羊。
而他的妹妹秦瑶,正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秦风的脚步顿了顿。
他走到秦瑶的身边,看着她那双因为不安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秦瑶的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
当她看清是秦风时,那空洞的眼眸里才重新泛起了一丝神采。
“哥”
“嗯。”
秦风应了一声,然后盘腿在秦瑶的身边坐了下来,还顺手拍了拍身旁的石阶。
“坐过来点。”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秦瑶却像是听懂了什么,乖巧地挪了挪身子,紧紧地挨着他坐下。
兄长身上那淡淡的气息,让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哥,我们”秦瑶想问些什么。
秦风却抬起手,指了指甬道那幽深黑暗的尽头。
“别说话。”
“看戏。”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当——!”
一声悠扬而又沉重的钟鸣从皇宫的最深处传来,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回荡不休。
子时,已到。
钟声落下。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那条长长的,通往朱雀门的御道尽头。
那人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摘去了冠冕,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束在身后。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在御道两侧无数禁军士兵,和朱雀门前所有文武百官那复杂、屈辱、悲哀的注视下。
大秦天子,秦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