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粤城,吴家老宅地窖。
空气中瀰漫著腐朽的气息,一盏老旧的电灯发出昏黄的光线,时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伴隨著电流接触不良,一会亮一会暗。
吴尘在搬一坛老酒时,无意触碰到隱秘机关,“咔擦。”一声,打开一道暗门,一条黑暗的石阶出现在他眼前。
“家里竟然有密室?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是”
他打开手机电筒,好奇地沿著石阶下去,来到一个漆黑的密室。看到供桌摆著香炉,墙上掛著一幅古画,画像之人气度不凡,官威十足,画工线条精美,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吴尘靠近细看,古画题跋赫然写著祖师曹丞相之画像,心中不由暗想:“那不就是曹操?这里为什么会供奉他的画像?”
他一转头,看到一张煞白无血,如老树皮般的鬼脸,绿幽幽的眼珠在手机电筒的照射下显得特別阴森恐怖
“鬼啊!”吴尘嚇得失声大叫。
“衰仔,鬼你个头,我是你爷爷!又来偷酒喝?”吴老爷子生气地给了他一记脑瓜崩。
吴尘摸著额头,埋怨道:“爷爷,您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想嚇死我啊!家里怎么会有一个暗室?”
吴老爷子眼神飘忽地看了吴尘一眼:“既然被你看到了,也没必要再瞒著,你爷爷我是发丘传人,也就是人们口中的盗墓贼,供奉的祖师爷正是曹操。”
吴尘没想到爷爷竟然是传说中的发丘天官,不由兴奋地问道:“爷爷,您有没有下过墓、倒过斗?”
吴老爷子闭口不谈,出了地窖,坐到院子中的石凳上。
吴尘连忙屁顛屁顛地给爷爷泡了杯功夫茶,然后一脸渴望地看著老爷子。
吴老爷子不由气笑,摇了摇头,架不住孙子的再三请求,终於缓缓开口。
民国十四年,鲁省寿县,吴家村。
吴尘爷爷叫吴青山,他出生那晚,村里人听见后山传来一阵阵尖细的叫声,像是婴儿啼哭,又像是鬼魂厉叫。
几个胆大的村民提著灯笼前去查看,只见山坡上密密麻麻蹲著几十只黄皮子,如人一般双脚站立,前爪合十,对著月亮作揖,像是在拜月。
村里老人说,这是“黄仙拜月”,要么是大凶之兆,要么是阴祟出世。
果然,吴青山刚落地,他娘就血崩死了,他爹也在三天后莫名其妙吊死在屋后的老槐树上。村里人觉得这孩子邪祟,谁也不敢收养,最后是村尾那座黄大仙庙的庙祝公王瞎子,把他抱了回去。
王瞎子並非真瞎,只是早年下墓时被尸气熏坏了眼睛,灰白的眼珠还有几分视力。
吴青山从小跟著王瞎子学本事,风水堪舆、摸金倒斗、驱邪镇煞,样样精通。
十六岁那年,王瞎子对他说:“青山,你乃阴將命格,阴煞缠身,正常是活不过十八岁。要想活命,就得下墓,借阴宅里的死气掩盖你身上的生气,才能安然度过命劫。”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王瞎子带著吴青山远赴太行山,找到一座古墓进行出师考验。
一路上,王瞎子跟吴青山再三交代下墓可能会遇到的一些凶物,並將一首倒斗口诀传授给他。
发丘印,摸金符,死门香灭鬼断路,
窨子棺,青铜槨,八字不硬绕路躲;
竖葬坑,匣子坟,铁链锁棺血浸门,
笑面獠,赤衣凶,鬼手搭肩生路穷;
血尸蹩,人面蛛,墓门一入无归途,
黑煞尸,白毛僵,棺中指甲刮痕响;
金缕衣,玉塞窍,铜镜照出无面魈,
纸人笑,阴兵行,夜半唤名莫回应。
大墓有机关陷阱是司空常见,这些口诀里的凶物才是墓里最大的忌讳,隨便碰到一样都会让人命送黄泉,由此可见倒斗极为凶险。
这座墓葬在太行山深处,三星匯聚,几层山峦幕帐,捆天罗带,乾坤水环抱。
下墓前,王瞎子点了三炷香,拜了三拜,打算插在动土的地方。结果愣是无法插下去,他一用力,只听到“啪”的一声,香齐齐折断。
他根据龙、穴、星、砂、向,掐指一算,顿时脸色不善,低声道:“青山,这八成是竖葬坑,孕妇临盘被毒杀,送財童子催家运,这墓里的东西十分凶险,你进去后別碰明器,取出尸身口中的『定尸丹』便算出师。”
这墓不比王陵帝墓,封土堆才不到十米。加上吴青山年轻力壮,了几个时辰就將盗洞挖好,准確凿穿主墓道的穹顶。
吴青山沿著盗洞而下,跳进主墓道,一股阴冷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吹燃火摺子,火光忽明忽暗,照出墓道洞壁上密密麻麻的血跡抓痕,地上散落著几具人的骸骨。 “不知是殉葬之人还是修墓之人的骸骨?”吴尘心跳得厉害,难免有几分害怕。
墓道的墙壁和地面上渗著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他摸出一把糯米撒在地上,米粒刚落地就滋滋冒起黑烟。
有了糯米开路,吴青山继续往前走去,顺利地从主墓道来到主墓室中央。只见一口黑漆棺材直挺挺地立在地台上,地上还有乾涸的血跡。棺木上缠著七道锈跡斑斑的铁链,每道铁链都掛著一只发绿的铜铃。
王瞎子不放心跟著下墓,见到这具棺槨,脸色骤变:“铁链锁尸棺!这粽子果然成煞了!你一会开棺千万屏住呼吸,別让它吸了人气!”
吴青山点头答应,在墓室的死门方位撒上糯米,点上三支香,然后绕著棺槨正转三圈,反转三圈,寓意与死者沟通,开棺发財。
事死如事生,做完这套流程后,吴青山方才上前將棺材放倒,將几道铁链打开,用铁钎撬开棺盖,露出墓主人的真容。
吴青山凑近一看,只见一具女尸面盖青铜鬼面具,胸口放著一块护心玉,手握一把玉如意,一身红色绸缎,只是腹部鼓胀,犹如十月怀胎。
吴青山谨遵王瞎子嘱咐,爬上棺槨,如壁虎游走到女尸上方,伸手拿开青铜鬼面具。
一张煞白红腮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惊嚇之余,一口气接不上,不小心吐出浊气。
他连忙屏住呼吸,手指一顶女尸的下巴,嘴巴自动张开,一颗定尸丹滚出,他顺手拿走定尸丹。
突然,墓室的死门方位,撒了糯米的地面出现几个脚印,三炷香都被什么东西吃掉。
吴青山暗叫一声不好:“死门开,恶鬼现,香火灭,生路断!”
就在这时,女尸的眼睛“唰”地睁开了!猛地朝吴青山喷出一股尸气,幸亏他头一歪,躲过一劫。紧接著,女尸的指甲开始疯长,瞬间扣住他的手腕,冰冷坚固得像铁箍。
“师傅救命,尸变了!”吴青山挣脱不得,只好扭头向王瞎子求救。
“痞啦孩子,咋这么毛躁呢。”王瞎子嘴上说著,已经闪身来到吴青山身边,將装在竹筒里的黑狗血泼到女尸手上,只见黑气滋地冒起,女尸猛地放开吴青山,口中发出尖叫,仿佛非常痛苦。
紧接著,女尸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胀大。肚皮撑得透明,能看见里面有双青黑色的小手在抓挠。
铁链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叮噹噹的铃声大作,发出凶兆的预警。
“我滴个乖乖,这是子母凶!徒儿你快跑,为师来收服它!”王瞎子朝女尸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刚沾到棺木就化作三团火光。
吴青山转身逃命时,女尸已经衝破符籙火光,直挺挺站在棺材里。她的肚皮裂开一道口子,钻出个裹著胎膜,尖牙利爪的鬼婴。
那小东西咧开长满尖牙的嘴,发出像猫叫又像笑声的怪叫,它如猫一般灵敏,咻地跳到一座石蛹头顶,纵身朝吴青山追去。
王瞎子甩出飞虎爪,竟然被那鬼婴躲过,他很快被女尸缠住,只能拔出铜钱剑,展开七星步法,与女尸战做一团。
打斗中,他不小心触动棺槨四角的石蛹,打开了墓道机关。主墓道一阵剧烈震动,开始坍塌,碎石砖块劈头盖脸砸下来。
另一边,吴青山逃跑中被鬼婴扑倒,摔进一间耳室,躺在成堆的殉葬动物骸骨和陪葬品之中。
那鬼婴身手敏捷,张著锋利口器再次扑来。吴青山赶忙起身,展开武艺与之搏斗。
他缺乏对战经验,首次遇到此等凶物,拳法慌乱不成章法,身上被鬼婴抓伤几处。加上挖盗洞耗费他大量体力,越发不支,眼看就要殞命於此。
危急时刻,墓道一侧的几块砖块掉落,一只黄皮子从秘洞中钻出来。它像人一般双脚站立,朝吴青山叫了两声后,转身钻回那个秘洞。
吴青山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修墓工匠预留的逃生通道。他一脚踢飞鬼婴,朝王瞎子喊道:“师傅,这边有个修墓工匠的逃生秘洞。”
“你先走,为师一会就来!”王瞎子用符將女尸制住,正要將其重新封在棺材中。
吴尘一咬牙连滚带爬钻进那个坑洞,拼命往前爬,身后鬼婴的哭笑声越来越近,很快追上他!。
嘶啦一声,鬼婴的爪子抓破他的裤脚,锋利的牙齿咬住他一只脚,幸好只是咬到鞋子。
他嚇得用另一只脚猛地朝后一蹬,鞋底传来咯吱的碎裂声,应该是那个鬼婴的头骨被踢碎。
当吴青山疲惫地爬出偷生秘洞,回头一看,那黄皮子蹲在不远处,看了他一眼,然后扭身消失在林子里。
不久后,王瞎子从秘洞中爬出,在回填的泥土中撒下硃砂、糯米和黑狗血,將秘洞和盗洞彻底封死。
吴青山取得定尸丹,这趟出师考核算是勉强过关,多亏那只黄皮子。
故事讲完后,吴老爷子端起茶杯润润喉咙,悠哉地躺在竹椅上,哼起了粤剧《帝女》。
吴尘仍然意犹未尽,央求著老爷子再讲一个。
吴老爷子不愿再讲,揉了下太阳穴说道:“我最近眼皮跳得厉害,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吴尘给老爷子又倒了杯茶:“爷爷,您一定是没休息好,我晚上去趟鬼市,就不陪您了。”
说完,他不等老爷子说话,一溜烟就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