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枭没一会儿坐了进来，开口的地点便是，“永悦会。
吴忠凯早在下昼给他来电，说上一次组局，被突然杀出来的祁眠占尽了风头，害得他自己的生意八字都没撇成一撇。
今天趁着内地几名老板又过来洽谈，想着请他晚上再露个面，帮自己坐镇撑场子。
邀请名单中，ut投资银行的股东周卓谦也在。
陆承枭难得耐心听吴忠凯絮絮叨叨，念了一通名字。但无论怎么念，始终念不到他想要知道的点。
刚想拂意拒绝。
又听吴忠凯话锋一转，捎带了句，“哦对，我弟跟上次他带过来的那条女在一起了，这事你知道吧？他们今晚也会来。”
陆承枭动作一顿，双指拈着衬衣袖扣，系了又松。
“你都知第一次跟她交锋我有多狼狈的啦，我都惊她今晚也搞我心态啊。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你看她又靓又正，心软帮个腔，那天晚上哪能让她骑在我头上…”
后面吴忠凯在说什么，他俨然听不进去了。
就只抓着祁眠的名字不放，填进心脏空洞的穴里。严丝合缝，没有间隙。
衬衣脱下，丢进脏衣篓。
浴室二十四小时维持着恒温系统，他赤身裸体，站在镜子前微微倾身，把雪白绵密的剃须泡沫涂在脸上。
颓丧好些天，下巴胡子拉碴的，任谁见了都不一定喜欢。
复古直式剃刀贴在下颔，刮过青色胡茬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电话他没挂断，吴忠凯的声音沉稳得像是收音机传出的背景音，“…一开始我没看好过他们这公司，就当做过家家。
但还没正式投入运转呢，竟然就有内地老板在了解，也不知道是他们年轻人运气好，还是我们眼光太落后…”
吴忠凯话说一半顿了下，发现电话另一头的人完全没在听，“你在做什么？”
陆承枭淡淡地回：“刮胡子。
“”
“那你刮吧。”他就想收个准音，“三爷今晚来嘛？”
去吗？
陆承枭动作稍有凝滞，不小心割伤了侧脸。镜中的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着一道极细血线渗出血来。
港城生意人都讲究迷信。若是邀约前要是见了血光，都不用求神问卜，一律拒绝不出门。
但万一呢。
他偏就不信邪。
“去。”
一个字，斩钉截铁。
吴忠凯见陆承枭这么爽快答应下来，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眯着眼，抽了口烟。
指骨在真皮沙发的把手扣了扣。
这才不疾不徐，把时间地点发过去。
时间还早，他随后来到他弟吴轩易的房间，下了不可违抗的通知，“今晚带你女去一趟永悦会。”
吴轩易一口拒绝，说他另有安排。
哪里还能有什么安排！
吴忠凯表情如吔屎般难顶，无非是和那女人首次约会，打算吃饭看电影打啵全垒打啫嘛。有什么好玩的！
“少废话。”他态度强硬，不容他弟置疑，“那就把她也带过去。无非是加多你俩的位啫，我请得起！”
去往永悦会的路上，霓虹灯闪烁，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坠入凡间。幽黑如墨的海面俨然一张奢华画布，游轮低鸣进港离港，缓慢划开这一座港城倒映的浮光繁华，如同冲进海市蜃楼，亲眼看着荡漾、破碎。
陆承枭是见过海市蜃楼的。在七月的青甘荒漠地段。那时祁眠车倒人翻的景象就在眼前，但怎么都开不到头。等到他反应过来去查看记录仪，才知是鬼迷了眼。
越心急，越到不了岸。
包厢内，吴忠凯已经到了，正跟几名内地老板相谈甚欢。看到陆承枭进来，起身相迎。
周卓谦也在其中，镜框背后带着一副伪善的面孔。
ut投资银行的股东，呵。托他的福，陆承枭这次去一趟金三角的收获，真不算少。
“玩一局吗？”周卓谦人如其名，一派公子翩翩。他肤色白，瞳仁浅淡，米色西装着身，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陆承枭淡淡嗯了声，落座牌桌。
吴忠凯递了根雪茄送到他嘴边，帮着点火，他侧过头，低垂着眼皮，火焰在瞳孔中跳跃着，映不出他脸上任何情绪。
外人看来，陆承枭肃杀带煞，像深夜里的海。
包厢口这时门又开了，进来两人，一男，一女。廊道穿堂而过的海风顺势贯了进来，风有点大，也有点冷。
裹挟着女人身上的香气趁机入室，在包厢内浮动穿巡。气味看不见，摸不着，若隐若现，又像是触手可及。
佛手柑香清冽，橘调清雅，甜香高级不腻，隐隐带着一丝晦涩微苦，足以让发昏的脑子清醒。陆承枭吸了口雪茄。这一瞬，他所有动作都极缓、极静，带着一种向内克制的规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