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细细密密,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落在地,在祁眠脚边溅起一朵朵水花。
眼看雨越下越大,快要打湿衣服,她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想找个地方躲雨。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身边缓缓停下,车窗半摇落下,露出陆承枭那张英俊冷峻的脸。
“上车。”他的声音简洁而有力,不容置喙。
但祁眠像是没听到似的,静静地站在那里。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一天在茶餐厅的情景,枪响后不再有气息的尸体,吓得失魂落魄的朋友,还有哭得不能自己的自己,都时刻让她在午夜惊醒,恐惧。
不能招惹他,不能跟他有牵扯,要井水不犯河水,要同他的世界保持距离这两个月她明明都是这样告诉自己。
可当今晚发现他出现在楼下,还误会了自己跟袁沛然的关系时,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接受了吴轩易的邀约,过来永悦会赌赌运气。
万一他刚巧也在呢。
万一他愿意跟自己说说话呢。
万一他又在邀请她与之一起走呢。
“别消耗我耐心!”
陆承枭第二次开口,透着一丝狠厉。
看,又不乖了,他又在打断她的思绪。
祁眠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她还是迈开脚步,打开车门。
车内温暖而干燥,与外面的雨幕形成鲜明的对比。
祁眠刚坐上去,就被男人搂进怀里。陆承枭丝毫不介意她身上湿漉漉的,也不在乎雨水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当捧着她脸,目光相视,发现她哭红的双眼时,手顿了下。
“哭了?”他表情关心,说出的话带了三分刺,“是因为自己今晚一出场就被大吴下了面子觉得委屈,还是因为小吴在后半段没搭理你觉得白为他作嫁衣裳?”
“什么大吴小吴的。”祁眠阴沉沉抽噎了下,拍开他手,“都不是。
“那让我再猜猜。”
陆承枭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是觉得自己对外明明是祁家大小姐,做什么背后有祁家兜底,结果想下海经商试试水,还得拐着弯靠个瘪三玩意才能实现。
连启动资金,也得牺牲一下面子才能撬得动人家开金口,觉得心里特别不平衡,特别不是滋味吧?”
“”
祁眠不想回答。
因为包括她刚才否认的原因,他全都说中了。
她默默扯过他手里的毛巾,敛眸,盖住眼里的阴翳。
“三爷你话太多了,别阻止我擦头发,我不想明天感冒。”
没有否认,就等于默认。
在陆承枭跟前,她不需要太有骨气。
“想听我过来人的经验吗,大小姐?”
陆承枭没有彻底松开毛巾,而是顺着她的动作,覆盖在她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
仿佛在把玩着一件珍贵的宝贝。
祁眠短暂地犹豫一下,点点头,“那你教教我。”
“经验就是,商人没有脸皮,更没有良心。”他声音很轻,在将明将灭的车厢里,低哑得像醇厚的酒。
表情肃穆庄重,也像教堂里传授道义的神父。可惜口里说出的道理,与主流大相径庭。
“只要爬到高处站稳了脚,你的原则就是圣旨。那时候再来扯良心,他们会觉得你是绝世大善人。”
“可惜大多数情况却是,那时的你早就不再产生怜悯。”
“”
这段话,祁眠消化了很久。
委屈的情绪也在慢慢消解。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点都没注意被雨淋的衣服还潮着湿着。
陆承枭在不知不觉坐得更近一些。
手臂贴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水汽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车厢也由隔板前后隔开,形成了密闭暧昧的空间。
陆承枭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鬼使神差伸出手,却在快要触碰到她双唇的时候,停下了。
祁眠感受到他动作的停顿,微微抬起头,目光与他交汇。
陆承枭俯身凑近,往她脖颈处闻了闻,“换香水了?”
“嗯。”这是她特地去一趟奥地利调制的香水味。
气若幽兰,苍兰香调糅合了女人体香,香气知性、温柔、体贴,宛如环抱着婴孩的大地,拥有无限的包容性。
陆承枭只觉不简单,“怎么突然想换?之前的橘调不喜欢了?”
“不是。”祁眠咬了下嘴唇,迟疑一秒,“相亲需要,我姐说大多数男人都喜欢这个味。”
“”
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雨滴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想到她还会花时间精力营造出知性人设,陆承枭就心生不爽,冷哼了声:“你倒是懂得造势。”
陆承枭今晚旁观了一出好戏,亲眼看着吴家两兄弟被她当猴耍还不自知。
早在两个月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这女人还有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