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神手谷静得只剩虫鸣。宁不凡揣着瓶子,借着月光摸到谷后一处僻静的空地。他将瓶子放在青石上,自己退到一旁摒息观察。子时刚至,一道细微的白光从天窗方向飘来,径直落在瓶身上。紧接着,无数米粒大小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瓶身周围凝成一团柔和的光雾。
宁不凡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看清那些光点竟是天地间最精纯的灵气,被瓶子源源不断地吸纳入内。光雾越来越浓,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光点才渐渐消散,瓶子恢复了原状,只是叶纹比先前更显莹润。
接下来的七日,宁不凡每晚都来此处。第八夜,瓶子吸收光点的时间突然缩短,只半刻钟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墨绿色叶纹骤然亮起,金色符文在瓶身表面流转游动,带着上古的苍茫韵味。符文只闪铄一瞬便沉入瓶身,留下几个凸起的印记。
宁不凡走上前,试探着拧动瓶塞。这一次,木塞竟毫无阻碍地被拔开。他凑到瓶口望去,一滴黄豆大小的碧绿色液体正贴着瓶壁滚动,莹润的光泽将瓶身映得通透。
是催生灵液!宁不凡心头剧震,原着中这灵液专能催熟灵植,活物若直接服用,灵力暴涨之下必会经脉爆裂而亡。他迅速塞紧瓶塞,将瓶子放进贴身的皮袋里——这灵液需搭配灵草使用才能发挥奇效,绝不可贸然尝试,眼下最稳妥的,是先寻来合适的灵植种子,待时机成熟再启用。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亮。宁不凡刚洗漱完毕,墨大夫便派人传来消息,让他即刻去正堂。他心中一凛,整理好衣衫快步前往。正堂内,墨大夫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比往常缓和:“你近来修行似有懈迨,这样可不行。”
宁不凡垂首应道:“弟子知错。”
“知错便改。”墨大夫敲了敲桌面,“从今日起,你每将《长春诀》提升一层,月例银子便翻倍。”他显然在试探宁不凡的软肋,只是这番话落在宁不凡耳中,只觉可笑——他所求的从不是凡俗银钱,而是能挣脱掌控的修为。但他面上仍装作动容,垂首道:“弟子谢师父栽培。”
这话一出,宁不凡眼底瞬间燃起斗志。他本就想尽快提升修为应对夺舍危机,此刻更是有了动力。“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
从正堂回来后,宁不凡将掌天瓶妥善藏好。他没有再研究灵液,而是立刻进入石室打坐。墨大夫的“激励”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在夺舍之局发动前,唯有尽快将《长春诀》练至第二层,才能真正掌握主动权。
此后的日子,宁不凡彻底沉浸在修炼中。墨大夫为他隔绝了外界干扰,神手谷对外封闭,日常用度有人送到门口。他每日两次进入石室,运转《长春诀》打磨灵力,掌天瓶的事被他暂时搁置——在墨大夫眼皮底下动用灵液太过冒险,他需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秋霜染尽枝头,冬雪封了山道,待得溪水解冻、药田泛绿,四年光阴已在打坐与吐纳中悄然溜走。宁不凡已长成十四岁少年,皮肤是常年在谷中劳作晒出的蜜色,身形挺拔却不显张扬,眉眼间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静。与原着中韩立的木纳寡言不同,他待人接物总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谦和,只是这份亲和里,藏着不与外人道的警觉。
这四年,他的足迹始终绕不出神手谷的范围:石室打坐淬炼灵力,药田辨识草木药性,正堂翻阅墨大夫收藏的医书。单调的往复里,《长春诀》已水到渠成练至第三层,体内灵力虽仍纤细,却已能在经脉中顺畅流转,指尖凝气时甚至能泛起一层极淡的白霜——这是炼气三层的征兆,也是他对抗墨大夫的底气。
墨大夫对他这份“专注”颇为满意,只是提及修炼进度时,眉头总锁得更紧。这四年里,老大夫的咳嗽愈发频繁,枯瘦的手指常因咳得剧烈而发颤,原先泛着油光的青布袍,也添了不少洗得发白的补丁。随着身体衰败,他看向宁不凡的目光也愈发复杂——既有对“炉鼎”长势的满意,又藏着掩不住的急切,偶尔那目光扫过宁不凡的脖颈与丹田,象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器物。
这份异样,宁不凡早已洞悉。他清楚墨大夫的“栽培”从不是师徒情分,而是为夺舍铺路。那些珍稀药材熬制的汤药,是在温养他的经脉;那些独处练功的叮嘱,是在确保他肉身纯净。只是他未曾点破,每日依旧躬敬应承,将眼底的警觉藏得严严实实——在《长春诀》未练至更高层次前,任何异动都可能触发墨大夫提前动手。
如今,一道难题横在了他面前。《长春诀》第三层已稳固半载,却始终摸不到突破的门坎。更棘手的是,墨大夫为他搜罗的辅材早已耗尽,紫河车、凝露草这类寻常助气药材尚可寻得,可用来拓宽经脉的“血龙参”,谷中药柜早已空空如也。没了药物辅助,他的灵力增长彻底停滞,石室打坐时,经脉甚至会传来隐隐的滞涩感。
这份停滞让他心焦,更让他不安的是墨大夫的察觉。老大夫虽无法精准探知他的修为,却能从脉相中断定他进境放缓。当宁不凡坦言困境时,墨大夫焦黄的面皮瞬间失了血色,枯指死死攥着桌沿,指节泛白如骨。他没责骂,只哑着嗓子说要下山寻药,让宁不凡守好谷中,切勿懈迨。
两日后,墨大夫背着药篓、揣着短剑离了七玄门。谷口的吊桥被他亲手拉起,只留下宁不凡一人守着空荡荡的神手谷。风声穿过药田的间隙,宁不凡忽然想起张铁——那个总咧着嘴喊他“宁兄弟”的少年,在两年前“练成”象甲功第三层后,留下一封“闯荡江湖”的书信便没了踪迹。
当时七玄门还因这事闹了阵小风波,最后是墨大夫出面,说张铁是私自离山,与师门无关,才压下了追查。那时宁不凡正忙着冲击《长春诀》第二层,只当张铁是怕了象甲功后续的蚀骨之痛,真的跑下了山。直到此刻墨大夫离谷,他才猛然惊觉不对——象甲功第三层,正是墨大夫炼制人傀的关键节点。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他想起张铁临走前,骼膊上那些非练功所致的紫黑印记,想起墨大夫那段时间频繁召张铁去正堂“试药”,想起书信上那歪歪扭扭、根本不象张铁字迹的“告辞”二字。愧疚与后怕翻涌上来,身为知晓剧情的穿越者,竟因专注修炼忽略了挚友的安危,这是最不该犯的错。
但眼下不是追悔的时候。墨大夫下山寻药,短则半月,长则一月,这是他唯一能放开手脚的时机。宁不凡转身回屋,从贴身皮袋里摸出掌天瓶。瓶身的叶纹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他拔开瓶塞,那滴碧绿色的灵液仍在瓶底静静滚动——这四年他早有准备,从药田角落翻出的“凝露草”种子,正用湿布裹着藏在枕下。
他快步走到屋角的陶盆前,将种子埋入掺了药渣的沃土,又从掌天瓶中倒出半滴灵液,用清水稀释后缓缓浇下。灵液渗入泥土的瞬间,陶盆里的土层竟微微发热,种子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露出嫩白的芽尖——掌天瓶的催生之力,比他预想的更加强悍。
宁不凡松了口气。凝露草是辅助突破炼气三层的关键药材,寻常需三年成熟,有掌天瓶在,不出十日便能采摘入药。他将陶盆搬到窗台上,又用灵力在盆周布下一层微弱的屏障——既能挡住虫蚁,又能隔绝窥探。安置妥当后,他心头那股因张铁之事而起的滞涩稍缓,索性离了住处,借着探查谷外动静的由头,往彩霞山深处走去。
神手谷外的山道覆着薄草,秋末的风卷着松涛掠过耳畔,远处百锻堂的兵器碰撞声已淡不可闻。宁不凡刻意避开巡山弟子的路线,专挑枝叶茂密的羊肠小道走——他需熟悉七玄门周边地形,更需借机舒展连日紧绷的心神。行至一处溪流旁,刚要俯身掬水,上游便传来压抑的呻吟,细碎的石屑顺着溪岸滚落,带着异样的响动。
他敛声摒息,贴着溪畔的灌木丛往上走。只见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趴在水边,脊背剧烈抽搐,右手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角溢出的白沫混着溪水,在青石上晕开淡白的痕迹。宁不凡目光一凝——这少年眉眼冷峻,正是方才在山涯下以奔雷刀法震慑全场的厉飞雨。
此时的厉飞雨全无半分“厉虎”的威风,脸色青白交加,喉间的呻吟断断续续。宁不凡上前探了探他的颈侧,脉搏紊乱如鼓点,肌肤下隐隐有气血翻涌的灼感——这不是外伤,是急症发作,且绝非寻常病痛。他不及多想,从储物袋里摸出檀木针盒,指尖灵力微动,银针已如流星般扎入厉飞雨背后的命门、灵台二穴,先稳住他紊乱的气息。
银针入穴的瞬间,厉飞雨的抽搐稍缓。宁不凡趁机将他翻转过来,刚要施针前胸,却见对方猛然睁开眼,眼底翻涌着痛苦与狠厉,枯瘦的手一把扣住他的腕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是谁?”厉飞雨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刀尖已从鞘中滑出半寸,寒光贴着宁不凡的腰侧。
“神手谷宁不凡,再动我便收针了。”宁不凡语气平稳,指尖轻轻一旋,银针在穴位上微微颤动,厉飞雨顿时疼得闷哼一声,手劲松了几分。“你这是旧疾引发的气脉逆行,若想活命,就别动。”他说着抽回手腕,不等厉飞雨反应,银针已接连刺入他胸前膻中、中庭诸穴,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当最后一根银针扎入气海穴时,厉飞雨终于脱力,瘫在青石上大口喘气,眼底的狠厉被惊愕取代。“你……怎知我是气脉逆行?”他望着满身银针,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这病症连门中医官都只知缓解,从未有人能一针定住势头。
“墨大夫亲传,辨症不难。”宁不凡避重就轻,伸手去探他的储物袋。厉飞雨眼神一紧,却被宁不凡按住肩膀:“你若想活,便别拦我。”他从袋中翻出一个白玉瓶,拔开瓶塞的瞬间,一股腥臭扑面而来。瓶中粉红色的药丸滚落在掌心,色泽艳丽却气味刺鼻——宁不凡眼底一沉,这是抽髓丸,以透支寿元换一时功力的禁药。
“合兰、蝎尾花、百年蓝蚁卵炼就,服之透支潜力,每隔三月需复服一次,否则抽筋剥骨。”宁不凡掂着药丸,语气平淡,“你已服此药三年,寿元折损过半,再这么下去,活不过五年。”
厉飞雨的脸瞬间失了血色,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宁不凡按回去。“我可配一副缓痛药,能减轻发作时的苦楚,若肯停服此丸,我还能求墨大夫寻来续寿的药材,虽难复原,多活二十年却不难——前提是你得舍弃这身靠禁药堆起来的功夫。”
厉飞雨盯着他掌心的药丸,胸口剧烈起伏。半晌,他猛地夺过药丸塞进嘴里,就着溪水咽下,喉结滚动的动作带着决绝。“武功没了,我在七玄门还有什么立足之地?”他抹了把嘴角,眼底翻涌着不甘,“那些长老的弟子处处排挤我,若没这身功夫,我早成了崖下的枯骨。”
宁不凡沉默片刻。他知晓七玄门的门规森严,更知底层弟子的生存不易。他收起针盒,从储物袋里摸出个纸包递过去:“这是镇痛的药粉,发作时用温水冲服。明日午时,来神手谷口,我给你带长效的药膏。”
厉飞雨接过纸包,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油纸,忽然拔出长刀,刀背在宁不凡颈侧轻轻一靠。“你知晓我的秘密,若传出去……”
“我发过誓,医者不言患者隐私。”宁不凡神色未变,“何况,你若想杀我,方才便动手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救你,一是尽医者本分,二是佩服你凭记名弟子身份拼出的前程。但抽髓丸的苦,终究要你自己扛。”
厉飞雨的刀缓缓收回鞘中。他望着宁不凡黝黑沉静的脸,忽然抱了抱拳:“厉飞雨欠你一条命。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七玄门规,我必不推辞。”说罢,他扶着石壁起身,跟跄着往山林深处走去,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松涛间。
宁不凡立在溪边,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他将银针收回针盒,指尖灵力微动——厉飞雨的性子坚毅却偏激,这笔人情,不知是福是祸。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让凝露草成熟,突破炼气四层,否则墨大夫归来,他连自身都难保。
转身往神手谷走去时,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归鸟驮着暮色掠过药田,宁不凡刚踏入谷口禁制,丹田内的灵力便莫名躁动起来,胸口像压着团滚烫的棉絮,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灼感。他心头一凛,知晓是白日厉飞雨的境遇勾动了心绪,加之连日为突破炼气四层焦躁,竟引动了修行隐患。
强压着翻涌的气血回到居所,宁不凡刚盘膝坐下,眼前便晃过张铁临别时扭曲的字迹,耳边又响起厉飞雨吞服抽髓丸时的决绝喘息。这些画面缠成乱麻,搅得他灵力逆行,经脉隐隐作痛。“心魔”二字如惊雷炸在脑海——墨大夫曾在医书中提过,修士心绪不宁时最易遭此劫,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元神溃散。
他指尖掐诀想运转《长春诀》镇压,灵力却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危急关头,胸口贴身存放的掌天瓶传来一丝温润触感,那是四年来他从未离身的至宝。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探手将瓶子从怀中取出,指尖刚触到瓶身叶纹,一股清冽凉意便顺着指腹渗入经脉,如冰水浇熄烈火,翻涌的灵力瞬间温顺下来,烦乱的心绪也清明如洗。
险情化解,宁不凡长舒一口气,掌心已沁出冷汗。他借着馀韵内视,竟发现丹田内的灵力比先前浑厚几分,距离炼气四层只剩一步之遥。这意外之喜让他微怔,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掌天瓶——瓶身叶纹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灵光,正是这宝贝在关键时刻散出灵气护持元神,才让他免遭心魔侵袭。
这瓶子四年来被他妥善收藏,只在墨大夫离谷后才取出催熟凝露草,此刻经心魔一激,它的存在反倒成了锚定心神的关键。宁不凡指尖摩挲着瓶身叶纹,眼前的绿瓶清淅无比。正是这份“确知”压过了心魔催生的混乱幻象,让他瞬间从灵力逆行的躁动中挣脱出来。方才能稳住心神,全凭此物带来的“现实锚点”作用。
他小心取出掌天瓶,瓶身入手温润,与四年前初得时相比,叶纹更显鲜活。以灵力探入,瓶内那滴碧色灵液仍静静悬浮,只是比先前凝实几分,隐隐有流光转动。宁不凡眼底泛起精光,知晓这是墨大夫离谷的天赐时机——有此宝在,别说催熟凝露草突破炼气四层,便是日后应对墨大夫的夺舍图谋,也多了份坚实依仗。
他将掌天瓶重新贴身藏好,指尖摩挲着瓶身叶纹。厉飞雨的人情、张铁的隐患、墨大夫的阴谋,还有眼前触手可及的仙途,这些念头在他脑中清淅排布。如今墨大夫下山寻药,神手谷暂时无人窥探,正是借助掌天瓶突破修为、稳固根基的最佳时机。
次日天刚破晓,宁不凡便到药田移栽凝露草。他将陶盆中的幼苗取出,以灵力梳理根系,再将掌天瓶倾斜,半滴碧色灵液融入清水,缓缓浇在土中。灵液入地的瞬间,幼苗的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扎入沃土,叶片上的绒毛都泛着莹润光泽,原本需三年成熟的药草,此刻已显露出即将成熟的征兆。
午时的日头正烈,神手谷口的青石被晒得发烫。宁不凡踏着光影走出禁制,储物袋微光一闪,瓷瓶已稳稳托在掌心——这是他连夜炼制的缓痛药膏,专克抽髓丸的蚀骨之痛。谷外松树下,厉飞雨的身影早已立在那里,玄色劲装换作一身月白锦袍,却仍斜挎着那柄长刀,刀鞘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宁师弟。”见他现身,厉飞雨快步迎上,平日冷硬的眉宇间藏着难掩的焦灼,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刀穗,“药……可带来了?”离抽髓丸发作只剩三日,他昨夜已疼得辗转难眠,此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
宁不凡侧身让他入谷,瓷瓶随灵力漂浮过去,药香混着松风散开。“此膏需在服药前半个时辰涂抹心口,能暂压经脉灼痛。”他语气平稳,目光扫过厉飞雨泛白的唇色——这与原着中厉飞雨因禁药反噬的模样分毫不差,“但治标不治本,若想断根,需寻续魂草配伍。”
厉飞雨探手接住瓷瓶,指腹触到冰凉瓶身的瞬间,紧绷的肩背骤然松弛。他拔开塞子,深吸一口药香,眼底闪过狂喜,又迅速化为郑重:“宁师弟这份情,厉某记下了。”说罢掌心翻出一锭银子,却被宁不凡以灵力阻住。
“医者本分,何况昨日你我已有约定。”宁不凡语气淡淡,“若真要谢,日后神手谷若有外堂弟子滋扰,厉兄出面便是。”他清楚厉飞雨在外刃堂的威慑力,这份人情比银钱更实用。
厉飞雨眼中精光一闪,将银子收回怀中,抱拳作揖:“但有所命,绝不推辞。”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掠出谷外,锦袍在风里翻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道尽头——显然是急着回去试药。
宁不凡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身回屋时,目光落在药田方向,陶盆中的凝露草已叶片舒展,泛着成熟灵草特有的莹光——这是掌天瓶灵液催生的效果,比他预想的更快。他快步走过去,以灵力探查,草叶药性醇厚,足以支撑他冲击炼气四层,心头微定的同时,又生出几分警剔。
回到石室盘膝坐下,体内灵力顺着《长春诀》运转,却在途经膻中穴时滞涩下来。他内视丹田,灵力已如棉线般粗壮,距离炼气四层仅一步之遥,可这层壁垒却异常坚固,任凭灵力冲撞,始终无法突破。“终究还是少了主药调和。”宁不凡轻叩膝头,指尖抚过贴身的掌天瓶——他早从原着中知晓,炼气期突破需灵力与药石相辅,单凭苦修难成。
第二日天刚破晓,他便带着掌天瓶来到药田。瓶塞拔开的瞬间,碧色灵液顺着瓶壁滑落,滴在一株黄龙草的根系处。灵液入地的刹那,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发紫,原本只有一年生的草药,转瞬间便有了十年药性。宁不凡心中了然,又取半滴灵液滴在苦莲花上,不过一炷香,那花便绽放出九片花瓣,香气浓郁得漫过整个药田。
这场景与他记忆中掌天瓶的功效分毫不差,却仍让他谨慎起来。他从储物袋取出玉盒,将催生的草药小心收好——凭借墨大夫倾囊相授的医术,再对照医书中对十年生黄龙草、九瓣苦莲花的药性记载,他只需以灵力探查草叶肌理,便能确认药性纯粹无变异,这是修仙者辨识灵草的基本手段,远比活体试药更精准稳妥。
夜色刚浓,乌云便漫过天际,将星月遮得严严实实。宁不凡守在瓶旁,看着青石上静静躺着的掌天瓶,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瓶身仍无半点异动。他收起瓶子,指尖划过叶纹——是了,原着中韩立初得掌天瓶时,也曾因阴雨天无法催生灵液,这瓶子需借星月之力方能运转。
这样的阴雨一连持续了半月。宁不凡每日除了打坐稳固灵力,便是以灵力反复探查玉盒中的草药——草叶灵气充盈,肌理纹路与医书记载的十年生灵草完全契合,药性稳定醇厚。药草无毒的结论让他松了口气,可连绵的阴雨又让他心头发闷——掌天瓶能否再生灵液,成了他突破的关键。
终于在第十六日清晨,阳光刺破云层。宁不凡彻夜未眠,天刚擦黑便抱着掌天瓶来到谷后空地。子时一到,无数米粒大小的光点从夜空汇聚而来,在瓶身周围凝成光雾,叶纹随之亮起,泛着莹润光泽。这场景与四年前初得瓶子时一模一样,他悬着的心彻底落下——这绝非一次性的凡物。
七日后的深夜,瓶中终于凝结出第二滴碧色灵液。宁不凡将灵液滴在一株人参幼苗上,次日清晨,幼苗已长成须根盘错的百年参,芦头饱满,灵气逼人。他又试着将灵液倒入玉瓶,不过一刻钟,碧色便消散无踪,只馀下清水——灵液无法存储,只能现用现取,这特性虽添了麻烦,却也减少了暴露的风险。
后续一月,他反复试验,终于摸清规律:灵液浓度越高,催熟效果越强;将灵液反复滴在同一株灵草上,药性可叠加递增。当他在一株三乌草上滴下第五滴灵液时,草叶已从翠绿转为墨黑,成了千年难遇的珍品。宁不凡将草叶摘下,以灵力探查,药性醇厚无半分驳杂,比之原着中韩立所得的同类灵草更胜一筹。
握着千年三乌草,宁不凡坐在屋中木床上,目光落在掌心的掌天瓶上。瓶身叶纹在烛光下流转,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招祸的根源。墨大夫屋内的医书里,“怀璧其罪”的例子数不胜数,七玄门门主、长老哪个不是见宝起意之辈?他必须守口如瓶,连张铁都不能告知。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宁不凡将瓶子贴身藏好,指尖灵力微动——《长春诀》突破在即,有掌天瓶在,即便墨大夫寻药无果,他也能凭自身之力进阶。他估算着墨大夫的归期,那老大夫为寻血龙参,定会深入人迹罕至的深山,一来一回至少需近一年光阴,这段时间,足够他做好应对夺舍之局的准备。
夜色渐深,神手谷静得只剩虫鸣。宁不凡起身走到药田,将新凝结的灵液滴在凝露草上。草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突破。他握紧拳头,体内灵力缓缓运转——仙途从不由他人掌控,墨大夫的图谋,张铁的安危,都将在他的修为进阶后,一一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