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向着四面八方逃去，生怕跑得慢了，被当成乱民给一刀砍了。
转眼之间，原本人山人海的巨坑周围，就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几个跑不动路，瘫倒在地的老弱。
秦禹川勒住缰绳，冷漠地扫了一眼那些四散而逃的背影，没有理会。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巨坑中央那块巨大的陨石上。
“公子，就是那东西！”
王离驱马跟了上来，看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石，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秦禹川没有说话。
他轻轻一夹马腹，胯下的乌骓马便迈开四蹄，小心翼翼地顺着坑壁，走到了巨坑的底部。
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硫磺和焦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秦禹川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了陨石跟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陨石的表面。
入手处，一片滚烫。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行清晰可见的字迹上。
“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也。”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王离也跟了下来，当他亲眼看到陨石上那行大逆不道的字时，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
“公……公子……”
“这……这……这真的是天意吗？”
天意？
秦禹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的手指，顺着那行字的笔画，缓缓划过。
字迹很深，刻得很用力。
但是……这刻痕的边缘，太过平整光滑了。
就像是用上好的刻刀，一笔一划，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而不像是陨石与大气摩擦，或者坠地撞击时，天然形成的痕迹。
秦禹川的目光微微一眯。
他在刻痕的最深处，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金属残留的痕迹。
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寒光。
他的手指，在那个“胡”字上，轻轻地摩挲着。
亡秦者，胡也？
这句话，实在是太有讲究了。
胡？
是指北方的胡人？
扶苏刚刚在北疆惨败于匈奴之手，这句话一出，岂不是正好将亡国之兆，应验在了扶苏的身上？
这是在告诉父皇，扶苏就是那个亡秦之人？
这个“胡”，指的是……公子胡亥？
秦禹川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那个跟在赵高身后的，一脸阴柔的弟弟。
如果是指胡亥，那又是谁的手笔？
是李斯？还是……赵高？
亦或者，是那些六国余孽，想要借此挑拨我大秦皇室，坐收渔翁之利？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秦禹川的脑中闪过。
“王离。”
“你觉得，这块石头，像不像是……一件礼物？”
礼物？
王离愣住了。
他看着秦禹川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这上面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也”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就成礼物了？
这分明是催命符啊！
“公子，这……”
王离还想再问，秦禹川却已经转过身，向着坑外走去。
“把这块石头，给本公子完完整整地运回咸阳。”
“一路上，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有任何损毁，明白吗？”
王离心头一凛，虽然依旧满腹疑云，但还是立刻躬身领命。
“末将遵命！”
翌日。
东郡城外。
一千余名大秦精骑，早已集结完毕。
黑色的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连成一片，如同一座沉默的钢铁森林。
旌旗招展，戈矛如林。
一股沉凝如山，锋锐如刀的铁血杀伐之气，弥漫在整个空间之中，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便是秦禹川的亲军——千锤破阵军。
每一名士卒，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挑选出来的百战精兵。
他们或许没有黄金火骑兵那般煊赫的声势和华丽的装备，
但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疤，眼神中的冷厉，都是他们赫赫战功的最好证明。
王离带着钟离眛等一众将领，早已在军阵前恭敬等候。
他看着眼前这支军容齐整，气势沉雄的军队，眼中满是赞叹与激赏。
不愧是镇国侯的亲军！
仅仅是站在这里，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就足以让任何敌人胆寒。
“钟离眛，你看看。”
王离忍不住对自己身边的得力干将说道。
“这才是真正能打硬仗的兵！”
“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黄金火骑兵，如何？”
钟离眛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将军所言极是。”
“这支军队，煞气太重了！”
“末将感觉，就算是十万大军，若是军心不稳，一个冲锋，就要被他们凿穿！”
王离深以为然。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块陨石。
天降灾星，谶言惑世。
如此危局之下，也唯有公子这般的人物，和他麾下这支无敌的雄师，才能成为大秦的定海神针吧？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抬头望去。
只见远处地平线上，一道身影，正策马疾驰而来。
正是秦禹川。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
一个是同样骑着战马，身披甲胄，神情肃穆的章邯。
另一个，则是医仙。
章邯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秦禹川身后扫了扫。
咦？
虞姬姑娘和李玉姑娘呢？
怎么不见她们二人？
往日里，她们不都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公子身边的吗？
章邯心中闪过疑惑，但很快就将这丝疑惑压了下去。
“恭迎公子！”
王离当先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恭迎公子！”
钟离眛与一众将领，也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参见侯爷！”
军阵之中，那一千余名原本静立如雕塑的甲士，在看到秦禹川身影的瞬间，眼神骤然一凛。
他们猛地挺直了胸膛，右手握拳，重重地捶打在自己的左胸甲上，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闷响。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秦禹川的身上，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绝对的忠诚。
这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秦禹川勒住缰绳，乌骓马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随即稳稳地停在了军阵之前。
他扫视着眼前的千军万马。
“免礼。”
“谢公子！”
王离等人这才起身。
秦禹川没有再说话。
他轻轻一夹马腹，乌骓马便迈开四蹄，沿着军阵的边缘，开始缓缓驰骋。
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
他的目光，从每一名士卒的脸上划过。
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燃烧的战意。
看到了他们紧握兵器的双手上，因为常年训练而布满的老茧。
看到了他们身上那虽然经过擦拭，却依旧残留着斑驳血迹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