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剑术指导，‘剑圣’盖聂叛逃……”
赵高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这怎么可能！
一种不祥的预感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
那卷薄薄的竹简，此刻却重若千斤。
他不敢再往下看了。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内容，会彻底摧毁他的认知。
“念！”
龙台之上，始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高一个激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竹简上的每一个字。
“……公子以雷霆之势，尽诛墨家核心弟子三百人……”
“……破机关城，焚毁墨家传承……”
“……墨家，自此，除名！”
“啪嗒。”
一声轻响。
那卷承载着惊天战功的竹简，从赵高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滚。
浸湿了他鬓角的发丝。
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墨……墨家……除名……”
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仿佛失了魂。
章台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大臣，都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败剑圣！
斩巨子！
灭墨家！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通武侯王贲，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也是一脸的震撼。
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知道十公子不凡，却没想到，竟不凡到了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用“勇武”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神迹！
丞相李斯脸上也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龙台之上那个放声大笑的帝王，又看了一眼脚下失魂落魄的赵高。
咸阳的天，要变了。
不，是整个大秦的天，都要变了。
“赵高。”
始皇帝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朕的战报，你也敢扔在地上？”
赵高猛地惊醒，魂飞魄散。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陛……陛下……恕罪！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
“奴才是……是太震惊了！太为陛下贺喜了！”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捡起来。”
“是……是……”
赵高连滚带爬地将那卷竹简捡起，双手颤抖地捧着，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他颤颤巍巍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刻，他的内心，早已不是震惊，而是无边的恐惧。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秦禹川真正的底牌是什么了。
不是那一万铁骑。
不是章邯。
更不是始皇帝的偏爱。
而是他自己！
是他那深不可测，足以斩杀燕丹，击败剑圣的恐怖实力！
这才是他最大的倚仗！
可笑自己，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仗着父荫，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
可笑自己，还派了什么“掩日”去刺杀他。
在那种怪物面前，区区一个天字一等的杀手，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惊鲵！”
赵高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你这个废物！给我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情报！”
他派去监视秦禹川的，正是罗网天字一等的杀手，惊鲵。
可惊鲵传回来的所有情报里，都只字未提秦禹川会武功！
更别提是如此恐怖的武功！
是惊鲵被收买了？还是她也被骗了？
不，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秦禹川，这个他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十公子，
已经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阻挡的姿态，强势崛起了！
一想到秦禹川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赵高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自己过去对秦禹川的种种刁难与轻视。
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在始皇帝面前，给秦禹川上眼药。
想起自己扶持胡亥，处处与秦禹川作对。
以秦禹川今日表现出的这种杀伐果断的性格……
赵高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自己的下场，恐怕会比那被挫骨扬灰的燕丹，凄惨一百倍！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必须想办法！
必须在他羽翼彻底丰满之前，将他彻底扼杀！
赵高的眼中，闪过疯狂的狠厉。
冷汗依旧在流，但他的大脑，却在这一刻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起来。
他开始疯狂地思考着对策。
一个又一个阴毒的计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又被他一一否决。
现在的秦禹川，手握灭亡墨家的泼天大功，声望正隆，圣眷正浓。
用常规的手段，已经不可能扳倒他了。
必须……用非常规的手段！
赵高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丞相李斯。
或许……可以从儒家那边想想办法？
他又想到了远在楚地的项氏一族，想到了那些对大秦恨之入骨的六国余孽。
赵高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他知道，一场席卷整个帝国的风暴，已经无可避免。
而他，要么在这场风暴中将秦禹川彻底撕碎，要么……就被风暴彻底吞噬，尸骨无存！
咸阳宫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宇，此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文武百官，上百号人，无论身着朱紫，还是佩戴刀剑，此刻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整个朝堂，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这位十公子是疯了。
是昏了头。
是去自取其辱。
甚至有人在私底下开了盘口，赌十公子几天之内会灰溜溜地滚回咸阳。
可现在呢？
现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到足以扇掉门牙的耳光。
人家不仅没灰溜溜地滚回来。
还把那个连帝国都头疼了几十年的墨家，给一锅端了！
“嘶……”
“这……这战报，会不会有误？”
一个文官用蚊子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位盔甲在身的武将就立刻投去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军情战报，八百里加急，层层核验，直达天听！你是在质疑军功爵制，还是在质疑陛下？！”
那文官被怼得面色一白，瞬间闭上了嘴。
是啊。
大秦以军功立国，战报就是天。
谁敢在这上面作假，那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这一切，都是真的！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那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奇城的墨家机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