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芃知道这个问题避不开，也没想避开。
沉思了一会儿，她对上萧景玄的眸子仔细分析。
“晋王殿下此时对您下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以三殿下的心机城府，应当不会行此鲁莽险招。”
顿了顿，她补充道。
“当然，不排除他剑走偏锋，或者其手下人擅自行动的可能，但概率较小。”
闻言，萧景玄眉头拧得更深了。
林清芃的分析与他心中的判断不谋而合。
也就是说，一个晋王还没对付明白，暗处又出现了一个对手。
他们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他微微颔首，示意林清芃继续说。
“臣妾以为，此次下毒的行事风格，倒更像是深谙宫内生存之道，且对殿下抱有极大恶意之人所为。”
林清芃一边说一遍观察萧景玄的脸色。
这话已经提醒得很到位了。
首先，基本上排除了晋王。
其次，能谋害太子，肯定跟太子之位有关，除了晋王以外，能有这个机会的就只有年仅六岁的六皇子了。
林贵妃能在后宫坐上贵妃之位，可想其手段和心性并不简单。
想到这个可能，萧景玄眸光骤然一寒，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见他这副样子，林清芃就知道他已经想到林贵妃了。
缓了缓又继续分析。
“不只如此，能精准地在治疗冰髓的药方中加入赤焰草，此人必得是知道殿下中了此毒之人，而东宫知道殿下中冰髓之毒的人只有我和周太医，还有殿下您。”
“所以臣妾大胆推测，当初对殿下下这冰髓之毒的，与此次添加赤焰草的，很可能是同一人，或者，至少是知情人！”
这个推断如同惊雷，在萧景玄心中炸响。
他之前并非没有怀疑过林贵妃，但更多的是基于争储的动机。
而林清芃此刻，却从另一个方面将下毒者清晰地指向了那个看似与世无争，只知抚育幼子的女人。
是了。
眼下看来，除了晋王以外，对他动手获益最大的就是林贵妃。
萧景玄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胸膛微微起伏牵动了内息，引起一阵低咳。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更翻涌的杀意。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杀机。
“林贵妃好，很好。”
他看向林清芃，目光复杂。
这个女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还一次次地帮他拨开迷雾，看清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她的价值，已经远超一个医者。
“你的推断很有道理，此事孤知道了，你且专心为孤解毒，其余之事，孤自有打算。”
萧景玄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他没有多说，但林清芃明白，太子已经将林贵妃列为了头号嫌疑目标。
“是，臣妾定当竭尽全力。”
就在他们剖析宫中迷雾、暗中积蓄力量之时。
远在南方的晋王萧景宇，也迎来了他倍感膈应的人。
看着风尘仆仆前来报到的李玉，萧景宇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亲自将人扶起。
“李侍郎刚到，不妨先熟悉一下本地风情民情，具体事务，待本王理清头绪再与你商议不迟。”
他语气温和，态度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搁置。
这李玉是太子举荐，父皇亲点。
名义上是来协助，谁知道是不是太子安插过来给自己使绊子的眼线？
他绝不能让太子的手伸进自己的功劳簿里！
李玉是个直臣，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依旧恭敬道。
“殿下，水患紧急，下官既奉皇命而来，不敢有片刻懈怠。”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态度不卑不亢。
“这是下官沿途勘察几处险要河段后绘制的水势图及一些浅见，还请殿下过目。”
萧景宇瞥了一眼那绘制精细的图纸，心中冷笑。
这么快就想指手画脚？
他随手接过，并未展开，只是淡淡道。
“李侍郎有心了，只是此地情况复杂，非纸上谈兵所能尽述，李侍郎还是先安顿下来为好。”
接下来的日子，萧景宇将这份防备贯彻到底。
所有核心会议，李玉虽被允许列席，但提出的建议大多被萧景宇以还需斟酌等理由委婉驳回。
具体的事务，如钱粮调配、民夫征发、物料采购等关键环节。
萧景宇更是牢牢抓在自己和几个心腹手中。
李玉连边都沾不上，被彻底边缘化。
空有侍郎之名，却无实权之便。
李玉心中焦急，他亲眼所见，萧景宇为了追求速度，在一些堤坝的选址和构筑上存在明显隐患。
尤其是一处名为老龙口的险段。
按照萧景宇定下的方案，只是简单加固原有堤岸。
但根据李玉多年的经验和实地勘察，认为此地河床已被冲刷得极其松软，必须另辟泄洪渠分流。
否则一旦汛期水位暴涨，极有可能溃堤。
他数次求见萧景宇，据理力争，甚至将风险直言相告。
“殿下！老龙口地势特殊，强行加固事倍功半，若遇大雨，恐有溃决之险，届时下游三县将成汪洋啊！”
萧景宇满脸不耐烦，直接打断李玉。
“李侍郎，本王知你精通水利，但此地情况本王已反复勘察过，自有考量。”
“另辟泄洪渠谈何容易？工期延误，数万灾民无法安置，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李玉还想再争辩，“殿下，防患于未”
“够了！”
萧景宇拂袖，语气冷了下来。
“本王才是此次治水的主事！如何决策，本王心中有数！李侍郎若实在清闲，不妨去帮着清点一下库房物资！”
这便是直接打发他去做无关紧要的杂事了。
李玉看着萧景宇固执己见的背影，只能无奈叹息，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担忧。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半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而至，老龙口上游水位急剧上涨。
那看似被加固过的堤坝在汹涌的洪水冲击下，根基松动，轰然决口！
好在决口不大，被迅速堵上，却仍冲毁了下游不少农田房舍。
所幸人员撤离及时，未造成大量伤亡。
但造成的财产损失和恐慌，已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