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沉默了片刻,暖阁里只剩下檀香袅袅和佛珠碰撞的细微声响。
她看着林清芃,话锋突然一转。
“林清芃,你父亲是当朝丞相,与晋王关系匪浅。”
“你告诉本宫,本宫该如何信你对太子是真心效忠,而非他人安插在东宫的棋子?”
来了!这才是皇后今日召见她的真正目的!
林清芃猛地从绣墩上滑下,再次跪倒在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明鉴!”
“臣妾自被赐婚踏入东宫的那一刻起,生死荣辱便与太子殿下牢牢绑在一起!助太子殿下,便是助臣妾自己!此心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虚言,愿受五雷轰顶之刑!”
她跪得笔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韧。
皇后凝视了她良久,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伪。
终于,她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
“起来吧,你的难处,本宫明白。”
但凡丞相府重视林清芃,皇后对她的怀疑都不会少。
可林清芃昔日在丞相府也不过是一个人人都不重视的庶女而已。
今日看来,她是个聪明人。
既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嫁入东宫后要为自己和太子打算的道理。
只要太子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她的地位最低也是四妃之一。
有这个诱惑在前,皇后对她的怀疑也降低了不少。
况且她若真是要谋害太子,也不会在自己的药方上动手脚。
见皇后的眼神少了些猜疑,林清芃这才稍稍放松一些。
她依言起身,重新坐回绣墩上。
皇后则是朝旁边的玉儿使了个眼色。
玉儿会意,轻轻击掌两下。
一名身着淡绿色宫装、容貌清秀的宫女低着头,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对着皇后和林清芃恭敬行礼。
“这是云舒,在本宫身边伺候有些年头了,是个稳妥细致的孩子。”
皇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太子如今身边危机四伏,你又需专心为太子调理身子,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让云舒在太子身边伺候,也能帮衬着你些,免得再让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机。”
林清芃心中一震,皇后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在东宫安插眼线!
名为帮衬,实为监视。
她脸上立刻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再次起身跪下。
“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只是东宫人员调配向来由殿下定夺,臣妾人微言轻,实在不敢擅自将娘娘身边得用的人带回去。
皇后面色不变,“无妨,太子那边,本宫自会去说。”
“你如今为太子治病劳苦功高,身边多个得力的人伺候也是应当,况且有云舒在,也能让某些人有所忌惮,明白你是有本宫看顾的。”
顿了顿,皇后对上林清芃的眼神又变得犀利了些。
“莫非你不愿意?”
最后这句质问微沉,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清芃知道,再推拒下去,就要引起皇后的强烈不满了。
她连忙叩首,“臣妾不敢!臣妾谢娘娘恩典!就是怕委屈了云舒姑娘。”
“她能去东宫伺候,是她的福分。”
皇后淡淡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带着她回去吧,太子那边还需你多多费心。”
“是,臣妾告退。”
林清芃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只能恭敬应下。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垂首静立看不出情绪的云舒,心中五味杂陈。
带着云舒回到东宫,林清芃直接去往太子寝殿求见。
萧景玄刚服过药,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听闻林清芃带回了一个皇后赏赐的宫女。
他睁开眼,眸光深沉地看向她,以及她身后低眉顺眼的云舒。
林清芃将皇后的话原样转述,没有丝毫添油加醋。
“臣妾不敢推拒娘娘好意,但如何安置云舒姑娘,还请殿下定夺。”
萧景玄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云舒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岂会不知母后的意思?
监视林清芃,或许也顺便监视着他这东宫的一切。
“既然是母后的一片心意,那就留下吧,以后就在孤的寝殿外间伺候,负责传递汤药,听候孤的吩咐。”
云舒立刻上前,恭敬地行了大礼。
“奴婢谢殿下恩典,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好殿下。”
“行了,你先出去吧。”
萧景玄并未在她身上多停留。
殿内再次只剩下萧景玄和林清芃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萧景玄没有立刻说话,他微微调整了一下靠姿,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清芃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不得不承认,林清芃的医术,是他目前活着最大的保障。
缓了缓,他才开口。
“此次之后,孤的身体如何了?”
这直接关系到后续所有的布局,他必须清楚的掌握自己的身体情况。
林清芃上前几步,在离床榻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
“殿下此次中毒确实凶险,但也正是因为这股猛烈的冲击,反而将原本深藏于经脉骨髓深处的寒毒逼出了大半。”
她抬起眼,目光坦然地对上萧景玄的视线。
“接下来,只要用药得当,辅以金针疏导,臣妾有把握在半月之内将殿下体内大部分毒素排出。”
“届时,殿下便可恢复如常,行动坐卧与常人无异,不会再受寒毒发作之苦。”
听到与常人无异这几个字,萧景玄搁在锦被上的手微微收紧。
这意味着,他不必再时时忍受那蚀骨的寒意。
更不必担心在关键时刻因身体原因而受制于人。
“那剩余毒素呢?”
萧景玄继续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他可没忘了,就是这毒药害得自己不能人道。
不把这毒素排干净,他实在是不放心。
“剩余毒素不成气候,但清除需要更多时间和耐心调理,最迟三个月必可清除干净,殿下不必忧心。”
林清芃语气笃定,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萧景玄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他靠在引枕上,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这次的事,你觉得是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