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低着头,知道此时不是自己插话的时候。
萧景宇踱步到窗前,脸上的轮廓在烛火下显得模糊不清,又带着点高深莫测。
“太子最是隐忍,即便真遭此难,也定会竭力遮掩,岂会如此轻易让我们窥见虚实?”
门外早就到了的杜霖听到里面有密探回话,一直等在外面没进来。
眼下听到这儿,也没忍住直接推门进来了。
“殿下英明,太子元气大伤或许是真,但暗中寻药、重责侧妃这些,倒像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见他突然进来接话,萧景宇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转瞬即逝。
随后又冷笑一声,接上杜霖的话。
“传令下去,治水一事所有关键环节必须由我们的人双重核查,采购建材要另设暗账,征调的民夫要仔细筛查背景。”
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于太子那边继续盯死,有任何动作都立即跟我汇报,待治水功成,再与他慢慢较量。”
密探和杜霖同时回应,“是!”
翌日就是萧景宇离京治水的日子。
马车驶出京城,萧景宇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
太子这步棋倒是下得巧妙,险些就让他着了道。
可惜,太过完美的戏码,反而露出了破绽。
他闭上眼,唇角泛起一丝冷意。
太子啊太子,你终究还是过得太顺了,就这些拿不出手的计谋。
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萧景玄虽依计告病在东宫,对外界的消息却了如指掌。
听着暗卫每日汇报萧景宇如何调拨钱粮、勘察河道、严令下属,将治水一事安排得滴水不漏。
他的脸色一日沉过一日。
连他原本安插进去的几个不起眼的眼线,都因萧景宇近乎苛刻的审查而被边缘化,难以接触到核心事务。
这晚,林清芃跟之前一样前来主殿侍疾,刚施完针,萧景玄便挥退左右。
烛光下,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
“看到了吧?孤的好三弟这次事事亲力亲为,账目清晰,用人谨慎,我们的人根本找不到下手之处!”
“照这样下去,他不仅能顺利治水,还能赚足名声和父皇的赏识!”
说着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你那令其狂的计策,只怕他还没狂起来,孤就要先被他逼疯了!”
林清芃抬眸看向他,面上毫无波澜,仿佛太子骂的人不是她似的。
她没有立刻回答,缓步走到桌边替萧景玄斟了一杯温热的安神茶。
“殿下,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萧景玄气笑了,没接茶盏,语气带着讥讽。
“你让孤如何安心?等他凯旋而归,携治水大功在身,声望达到顶峰时,我们再动手?”
“殿下,您说对了。”
林清芃也不恼,将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正是要等他凯旋而归之后。”
萧景玄一怔,拧眉不解地看向她。
林清芃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
“殿下试想,若是在治水过程中堤坝出了问题,众人会如何想?首先会怀疑是否有人捣鬼,调查起来范围太大,变数也多。”
“但若是在他功成身退,接受封赏,所有人都认为此事已圆满结束之后,堤坝却突然垮了呢?”
她顿了顿,观察着萧景玄的神色。
见他目光微凝,似乎在思考,便沉默着没再继续解释。
萧景玄只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脑子里想不出什么阴毒的招数,但他很聪明,这种事只需要点到为止。
若是事成之后堤坝突然垮了,人们不会再去想是否有人陷害。
因为他们已经相信了三皇子的能力,认为工程是完美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工程质量本身就存在问题!
是他萧景宇用人不当、监管不力,甚至以次充好中饱私囊,才导致了这功亏一篑的结局。
想明白这一点,萧景玄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之前一直想着如何在过程中破坏找茬。
却从未想过可以在成功之后,再将这成功彻底粉碎。
这远比过程中的小打小闹更具毁灭性!
见他意动,林清芃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殿下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给他找麻烦,反而是要帮他。”
“让皇上看到你对他的兄弟情义,助他顺利地把堤坝修好,风风光光地回朝受赏。”
不管哪个朝代,皇上都很反感自己的儿子为了皇位兄弟反目。
更何况当今皇上身体尚好,虽说他所作所为有意在三皇子和太子中选一个成为下一任皇帝。
但若是他们表现出对皇位急不可耐,同样也会遭受皇上反感。
萧景玄若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兄弟和睦的假象,说不定皇上还会对他另眼相看。
“孤要怎么帮他?向他身边举荐可用之人?”
林清芃沉思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殿下不妨主动提出将那位擅长水利的李侍郎调去协助三皇子。”
“李玉?”
这个人萧景玄印象还挺深刻的,他从不结党营私,深得父皇信任。
若是推荐他去协助三弟,父皇定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坏心思。
反而是萧景宇,即便知道李玉从不结党营私,也会因为是自己推荐去的而对他处处防备。
到那个时候可就有意思了。
萧景玄沉思片刻后,喜上眉梢,仿佛已经看到萧景宇疑心李玉处处防备的可笑模样了。
“李侍郎确实是最佳人选。”
他收住话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清芃。
“你看起来好像对朝堂上这些事情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