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应下,刚准备出去,林清芃又开口将人叫住。
“等等。”
林清芃放下茶盏,清脆的磕碰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她抬眸,目光平静的看向眼前这个从丞相府带过来的贴身丫鬟春桃。
“春桃,你跟我多久了?”
春桃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
“回小姐,奴婢自您八岁起就在身边伺候了。”
“十年了。”
林清芃轻轻颔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那你觉得,父亲和丞相府,待我如何?”
春桃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不敢直言。
谁不知道自家小姐在府中因是庶出,并不受重视。
否则也不会被用来替嫡女嫁入这危机四伏的东宫。
林清芃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声音轻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若殿下因那晚之事厌弃我,甚至杀了我,你觉得丞相府会为了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与太子殿下反目吗?”
春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
“他们只会第一时间将我撇清,甚至为了平息太子怒火,主动献上我的性命以示忠心。”
林清芃俯身,冰凉的手指抬起春桃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春桃,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你的命绑在谁身上,谁才是你真正该效忠的人。”
春桃浑身一颤,从林清芃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决绝与狠厉。
她猛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奴婢明白!奴婢誓死效忠小姐!从今往后,奴婢只听小姐一人的吩咐!”
“很好。”
林清芃松开手,恢复那副温婉模样。
“起来去回话吧,就按我教你的说。”
“另外,告诉父亲,太子伤势虽重,但女儿已有把握治愈,让他不必过度忧心。”
春桃心领神会,躬身退了出去。
另一边,林婉儿也到了林贵妃所在的长春宫。
林贵妃正悠闲的修剪着一盆珍品兰花,听宫人禀报晋王侧妃林婉儿求见,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意。
“快让那孩子进来。”
林婉儿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完礼便被林贵妃拉到身边坐下。
她笑靥如花,亲昵地挽着林贵妃的手臂。
“姑母近日身子可好?婉儿新得了一些上好的血燕,特地拿来给您补身子。”
“好孩子,你有心了。
林贵妃拍拍她的手,目光慈爱,“在晋王府可还习惯?景宇待你可好?”
“殿下待婉儿极好。”林婉儿脸上泛起红晕。
见她这副羞涩模样,林贵妃心下了然,也就不必多问什么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八卦,林婉儿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
“对了,婉儿近日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心中实在不安,又无人可说,只能来叨扰姑母。”
“哦?什么传闻能让咱们婉儿这般忧心?”
林贵妃修剪花枝的动作未停,语气随意。
林婉儿凑得更近些,声音细若蚊吟。
“是关于太子殿下的,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时日伤了身子,恐怕于子嗣有碍。”
“姑母,你说这可是真的?若真是如此,那皇室”
林贵妃拿着金剪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她迅速放下剪刀,转头看向林婉儿,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凝重。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此话可不能乱说,关乎国本与太子清誉!”
说着她目光紧紧锁住林婉儿,眼底带着赤裸裸的审视。
“婉儿,你老实告诉姑母,是不是景宇让你来打听此事的?”
林婉儿心头一跳,连忙摆手。
“不是!是婉儿自己不小心听府上下人议论,心中害怕,才想来问问姑母。”
若是大家闺秀的身份,林婉儿身上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可若是撒谎,她根本不在行,更何况还是在心思深沉的林贵妃面前。
她那一瞬的慌乱被林贵妃尽收眼底。
林贵妃重新拿起剪刀,语气中带着敲打。
“傻孩子,你要记住,有些话,听到也要当作没听到,尤其是涉及储君之事,稍有不慎,便是泼天大祸。”
“你既已嫁与晋王,更需谨言慎行,万事要为自己多留个心眼。”
她语重心长,一副全然为林婉儿打算的模样。
林婉儿再怎么说也是丞相府嫡女,要是丞相府出了什么事,她这个丞相的贵妃妹妹必定也不会好过。
兰花翘出来的一根花枝被剪刀狠狠剪去。
林贵妃眼底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凶光。
若太子真的废了,她那六岁的儿子未必没有机会。
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火候需要别人去加,她只需在适当的时候,轻轻推一把即可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内外风平浪静,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为了治水前的准备和安排,晋王府内已经好几日都是烛火通明了。
萧景宇负手立于巨大的大周疆域图前,目光落在南方水患标注的区域,意气风发。
治水的一切事宜他已安排妥当。
核心人员皆是他精心挑选或敲打过的亲信。
账目流程反复核查,确保滴水不漏。
正当他仔细回想自己还有什么疏漏的时候,一名密探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后。
“殿下。”
萧景宇并未回头,只从喉间发出一声‘嗯’,示意他继续说。
“太子接连几日称病未朝,我们的人从替太子把脉的周太医处得知,太子脉象似是元气大伤之兆。”
“另外,太子近日性情愈发暴戾,昨夜因茶水温凉不合心意,便砸了御赐的玉如意,还重责了林侧妃,好几日内殿夜半时都有林侧妃压抑的哭泣声传出。”
密探顿了顿,随后将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一事,太子暗中命人搜寻一些滋补壮阳的偏方,动作虽隐秘,但还是被我们的人捕捉到了痕迹。”
萧景宇缓缓转过身,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带着些许锐利。
“消息未免太过完美详细了。”
他指尖轻敲桌面,沉吟道。
“周太医向来谨慎,怎会轻易透露太子脉象?东宫内线回报的细节也过于详尽,倒像是有人刻意让我们知道一般。”